第91章
這是一場未曾期許過的熾熱又罕見的剖白。
沒有山莊別墅的溫馨, 沒有海景酒店的美麗，不屬于任何一個席夏曾經期待的場合。只有背后竈臺和身側冰箱隔出來的狹小空間，環繞著糊味的一片狼藉。
呼吸聲近在咫尺。
席夏從賀霆云的眼眸中看到了神情恍惚的自己。
她沒有回應他。
只是沈默下來, 輕輕推開他, 步伐飄忽地走出的廚房。
腦海裏回蕩著賀霆云比她還失控顫抖的聲音。
席芷方大概覺得小孩會遺忘, 連事故的相關文字報道都沒有讓人留下。六七歲時塵封的記憶，就連哥哥都不知道，她以為那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對任何人傾訴的事情。
賀霆云卻不知何時, 事無巨細地查明了始末。
她什么都沒有說, 只是憤怒地抓住他的領口，他便恍然理解她的情緒所在。
傷到血肉模糊后, 這個男人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
她原來怨恨他不懂她苦苦等待的心情，現在的他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讀懂她突兀爆發的思緒。
她咬牙含恨，又感覺手足無措。
“先喝點熱水。”
在她準備往玄關走時, 他拉住她，把溫熱的玻璃杯塞到她的手裏, 用低沈的聲音挽留她, “留下吃飯吧，我再炒一個菜, 很快的?！?
臉上的平靜仿佛剛剛的真情吐露只是她的錯覺, 但聲音裏含混的鼻尾音卻暴露者他的心情。
眉眼裏也寫滿了乞求。
席夏眨了眨眼, 接過杯子, 看他松了一口氣，匆促地回了廚房。這才想起來，自己本就是餓得氣急敗壞, 好奇他那頓飯才沖過來的。
她坐回沙發上，慢吞吞喝水, 聽他善后的聲音。
發黑的菜肉墜入垃圾袋，細細水流落進炒鍋中央的焦糊物質上，鍋碗瓢盆的碰撞聲被人為控制得很輕，混雜在一起像一出交響樂。
直到開始炒菜，他才關上了廚房門，將聲音和油煙隔絕在裏面。
席夏收回目光，踩著拖鞋輕手輕腳的站起來。
房間還是原房主留下的二十多年的老陳設，只有陽臺那一片茂盛的綠植盆栽充滿著新鮮勁兒。
賀霆云似乎全然不在意老舊和陳雜。滾滾的煙火氣息裏，只有桌上露著k線圖的電腦屏幕，和簡簡單單立在墻角的商務行李箱，彰顯著他的身份地位。
席夏沒有往裏走，只是走向客廳陽臺。
她曾經在樓下欣賞過鄰居的養植品味，現在看來，這裏的品種和她在山莊裏養的那些盆栽幾乎一模一樣。
最角落裏有一株葉子發黃的轉運竹，孤苦伶仃倚著窗。
席夏傾身，撥動葉子左右檢查，拿起噴壺在周圍噴了噴，給其他植株澆了些水，把葉片簡單修剪了一番，轉身往外走，回家翻找了一瓶花卉營養液過來。
走進玄關，迎頭看到賀霆云急切地跑過來，看到她的剎那松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走了?！?
他心有余悸地看著她。
“我大發善心，幫你救一下轉運竹?！毕幕瘟嘶问盅Y的營養液，“別把它放在角落裏，讓它多受點光照，不然怎么生長，怎么給你生財轉運？”
賀霆云緩緩垂下眼眸。
他想要的轉運，是重新擁有她，光靠一支竹怎么能行？
他沒有言語，只是安靜地看著她走上陽臺，專心照料那些植株，眉目認真而柔和。
她如此心善，哪怕厭惡極了他，也不舍得花草受委屈。
就連一起坐下吃飯，也半句不提剛剛兩人爆發的情緒，只是平靜地跟他說著養綠植需要註意的事情，給他推薦了幾種盆栽土和園藝工具套件。
“有鏈接嗎？”賀霆云給她夾了一片肉，問道。
“當然有啊，我對比了好幾家測評呢?！毕淖匀坏亟舆^吃下，“你想要我發給于憫，讓他幫你買。你就老老實實待在黑名單裏，別想騙我重新加你?！?
“……”
明明是有些心塞的話，賀霆云卻莫名想揚起嘴角。
似乎看她像這樣生龍活虎，就已經感到滿足和幸福。只是，他不敢沈浸在短暫又虛假的美滿裏，放下碗筷，輕聲問道：“為什么今天突然過來？”
“餓了。”席夏認真地說，口中咀嚼不停，“我這幾天都能聞到你這邊的飯菜香味，很折磨人，不開心就想來質問你?！?
“伯母什么時候回來？”
“你怎么知道……哦對，她拎箱子走的那天動靜可大了?！毕姆隽艘幌骂~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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