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哥住院了，大嫂在外地陪女兒坐月子，家裏老人腿腳不便，她回老家照顧人，說不好什么時候能回來。”
“嚴重嗎？”
“不知道，不熟。”
賀霆云沈默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想到席夏剛剛說的那句話——我擁有的都註定要失去。
席芷方有自己的家庭，白盈也有自己的家庭，除了血脈相連的林江，無論在哪裏，她都沒有永恒的歸屬感。
她對家庭的渴望，她對他許下的那個愿望，并非只是因為林江的死而萌生，那大概是一直以來都藏在她內心深處，已經生長為執念的期待。
他比三年前的自己愈發了解她，就愈發覺得自己這三年混蛋得不是個人。
餐廳陷入詭異的安靜，席夏停下筷子，驀地抬頭。
“賀霆云，我跟你說，這件事你別管。”
她繃起臉，嚴肅地看他：“我和白家沒關系，阿姨也在離婚的時候就和家裏關系冷冷淡淡，她回去只是承擔家庭責任義務，你不要打著偷偷幫忙的主意，讓我倆欠你的人情。”
緊張急切，又忙于和他劃清界限的語氣，讓賀霆云心裏又是一疼。
如今的他，比三年間任何時刻都期待她能依賴他，但又無比清醒地知道，他們不可能回到過去了——他自找的。
“放心。”賀霆云搖頭，“我只關心你的事。”
他的直白讓席夏心臟漏跳了一拍，緊接著聽他說：“伯母回來之前，你來我這裏吃飯吧。你腸胃脆弱，外賣不衛生不干凈，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席夏看他認真提議，放下筷子：“我剛才就想問了，你到底什么時候學會做飯的？”
“說話不要耽誤吃飯，餓了就多吃點，吃吃停停不好，休息太久小心引起痙攣和胃腸功能紊亂。”
三年間，賀霆云最常帶她去的地方就是消化科。他對她吃飯的小毛病很擔心，只是不敢像之前那樣板起臉兇她強制她，只好無奈地把筷子塞回她手裏，哄著她慢慢多吃一點。
見她開始吃剩下半碗飯，他才揉了揉太陽穴，回答她的問題：“做飯為什么要學？我從小就會了。”
語氣太過風輕云淡，好像說做飯就像“1+1=2”一樣簡單。
席夏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你不是賀家大少爺嗎？”
賀霆云失笑。
“我也不是一出生就是衣食無憂。天河起步發展的時候，我還沒上小學，平時幾乎見不到爸媽。他們自己連司機都舍不得請，自己開車去跑業務，在家我就和奶奶一起做飯。”
席夏只看過豪門八卦，還是第一次聽賀霆云講他小時候的故事。她一直以為，他這樣一個企二代的童年應當比自己幸福。
但聽上去，他和她似乎一樣，是孤身一人的靈魂。
唯一不同的是，他幼時的大院玩伴如今依然有資源人脈的聯系，而她在吳鎮的朋友大多都走上了按部就班的“上學畢業結婚生子此后無話可說”的人生道路。
“是不是優秀的人什么都優秀？連做飯技能都是滿級？”
席夏把最后一片牛肉片吃下，托腮打量著賀霆云，懷疑就沒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
“你喜歡就好。”
賀霆云眉目柔和，語氣循循善誘，將她的思緒緩緩牽回來：“所以要來吃飯嗎？我這段時間線上工作都不算特別忙。”
席夏想了一下，頷首道：“可以。我下周去宛京，這周要趕項目，你的提議我接受，每日午餐晚餐，按宛京私房菜的價格折算你。”
“好。”賀霆云喉嚨輕滾，勾起嘴角應了一聲。他早就有心理準備，她即使答應，也會不欠他人情。
不過沒關系，這樣對他來說足夠了。
“破費了。”
“不破費，都離婚了哪敢白吃白喝。”席夏心裏有一絲不滿，“說起來，為什么以前你沒給我做過飯？”
想想也正常，一天八個會議，一周有五天都在飛機上，賀霆云連軸轉的時候日程堪比超人。但她就是不開心，在有限的擁有他的時間裏，她居然沒能品嘗到他的廚藝。
“我做過。”
席夏詫異地回眸，看見賀霆云篤定的神情。
她皺起眉頭回憶著，卻沒有一點印象：“你騙人。”
“我沒騙你。”賀霆云垂眸，“第二年給你過生日那天，晚飯不是家裏阿姨做的，是我做的。”
席夏怔了怔，所有的話哽在喉嚨裏。
在那個潮熱雨季，她處心積慮地想要勾住他的心，主動伸手抱住了他，那一整頓飯她都在盤算怎么能逼他妥協，怎么能睡到他，盯著他吃不知味。
——“我不想要這個禮物，我想要別的禮物。”
她以為他在躲閃自己的目光，看著餐桌欲言又止。
以為他在回避她的引誘。
所以，在那個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的夜晚，她錯過了他的另一件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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