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六、閬風(fēng)歧路
太極殿朝會散去時，秣陵城中日頭正盛，朗朗的暖陽傾瀉而下，卻照不透每個人心底的陰翳與算謀。
謝長纓一路趨步走出宣陽門，方才對著車馬轔轔的朱雀街無聲地松了一口氣。她還未及細(xì)細(xì)思忖朝會之上的諸多疑點(diǎn)，便聽得身后腳步漸近，繼而有人含笑發(fā)問：“謝公子這是在看什么？”
這聲線令謝長纓的神思驟然緊繃，她循聲回首，目光不經(jīng)意地瞥過了來人后方隨行的蘇敬則，漫不經(jīng)心地對那人笑著應(yīng)聲：“鐘侍郎誤會了，下官不過是方才在太極殿中站得太久，如今正想舒展一番筋骨。”
她說到此處，覆又笑吟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二人，眸光定在鐘秀的面容之上，閑然問道：“方才太后殿下曾言，二位可從玄朔軍調(diào)人隨行，不知鐘侍郎可是為此而來？”
“謝公子聰慧，不過若是玄朔軍這裏人手不足，也無需勉強(qiáng)。在下再去向太后稟明情況便是。”
謝長纓笑著偏了偏頭，眸中暗含權(quán)衡：“無妨，只是不知鐘侍郎需要多少人手，作何用處？若能說明，我也好在回營后挑些秉性合適的將士。”
“自然不需要太大的陣仗，此行還是以——”
“大公子！”
鐘秀一言未畢，便忽有一名家仆行色匆匆地自朱雀街的另一頭快步跑來，繞過謝長纓行至他的身旁，低聲耳語了幾句。
蘇敬則直到此刻方才不疾不徐地開了口，言辭之間是一派善解人意似的溫和：“若是府中有急事，鐘侍郎還是應(yīng)當(dāng)盡快處理。至于調(diào)人之事……由下官與知玄先行商討便可。”
鐘秀默然片刻，便向二人草草一揖，頷首應(yīng)下：“也好，那么在下暫且失陪了。若是二位商議出了結(jié)果，便來府邸詳談吧。”
說罷，他便隨著那名神色急切的仆從一同快步離開了此處。
謝長纓抱臂側(cè)身，饒有興味地看了看鐘秀的背影，低聲笑道：“他在聽見消息的那一瞬間，面色可是真的很精彩呢。”
“我并不認(rèn)為有什么事能令他如此意外，除非……”蘇敬則說到此處，輕輕地?fù)u了搖頭，“也不太對——罷了，你我還是先想一想，調(diào)哪些人去越地最為穩(wěn)妥吧。”
謝長纓斟酌過一番，一面與他緩步前行，一面低聲答道：“既然說到了‘穩(wěn)妥’，那么最適合的人選自然是懷真或季長史，而懷真與你畢竟是同窗，想來若是共事，也能配合得更默契些。”
蘇敬則卻并未立即表態(tài)，反倒是追問道：“江北那邊，你如何打算？”
“我與遠(yuǎn)書領(lǐng)人走一趟，天權(quán)苑軍營這邊還有不少人手可以配合荀將軍行事。”
“倘若天權(quán)苑中并不急于用人，可否令那兩位一同去越地？”似是覺得這樣的請求太過無禮，蘇敬則沈默了一瞬，又解釋道，“連環(huán)塢若當(dāng)真勾結(jié)海寇，這便是棘手的匪患，稍有不慎恐怕便將生出叛亂。我總覺得此行未必順?biāo)欤裟苡袃芍耸忠幻饕话挡邞?yīng)行事，或許能夠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損失。”
謝長纓斂去了幾分笑意，沈沈頷首：“我明白，屆時便由懷真領(lǐng)百余人隨你們同行，季長史領(lǐng)千余精兵潛行至越地北部暗中待命，如何？”
“如此甚好。”蘇敬則笑了笑，轉(zhuǎn)而又道，“江北之事你打算如何處理？長寧有時行事太過剛正，你和遠(yuǎn)書若想用些非常手段，最好還是避過他。”
“放心吧，他的秉性我也算略知一二，自然不會上趕著自找麻煩。不過如今的江北都督既是慕容尚書的族人，有長寧這位南泠書院的得意門生在，恐怕也能為玄朔軍謀得不少便利——便是因此，我在朝會上才沒有設(shè)法推拒太后的安排。”
“既如此……”蘇敬則若有所思地略一頷首，抬眸望向前方綿延至天際的長街與樓閣，“你眼下是盡快動身回天權(quán)苑做好安排，還是與我同道去一趟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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