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漠然地抽回手：“人來人往的，哪個有空在意你的娃娃？”
張老漢又把哀求的目光投向其它人，有的若無其事，有的漠然以對，有的沉默著低下頭去，可沒一個搭理他的。張老漢的心突突跳了起來，這感覺，就像是當初他聽到兒子的死訊。他踉蹌退后了一步，又猛然站直了身子。
“珠兒！”他猛然一聲悲呼，不管攤子，焦急地向大街一頭跑去。
獨眼人并沒有走遠，看到張老漢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又走了回來，先是兇狠的目光一掃，讓周圍的商戶紛紛低下頭去，然后才慢條斯理地挑起張老漢的挑子，向街道另一頭走去。
他的步伐很快，七轉八轉地連鉆了幾條小巷，很快就到了一處臨街的宅院前，直接推門而入，院子里臟兮兮的，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破爛，獨眼人把挑子隨手一放，進了堂屋。
屋里已經有了兩個人，一老一小。小的那個滿面淚痕，臉上微微紅腫，幾道指痕清晰可見，手里還拿著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蘆，正是張老漢走丟的孫女珠兒。老的那個留著付山羊胡子，一臉猥瑣模樣，雖然已經是四月間，卻還戴著頂瓜皮小帽。
要是張小石在場，就能認出這兩人就是當年把他擄為乞丐的魏痦子和郭四。這種趁熱鬧拍花子的事情，兩人不知道結伙干了多少。遇到單獨帶著小孩的老人或者女子，郭四負責在前邊吸引大人注意，魏痦子趁機捂著小孩嘴帶上就走，苦主往往只顧著跟郭四糾纏而被魏痦子得手。就算有警醒的發現了也奈何不了他們，翻起臉來明搶的事情也不是沒干過。這幾年官制廢弛，那些個差役又是他們平常孝敬好的，誰會管這閑事兒。今天張老漢一進他們的片區就被盯上了，輕輕易易就得了手。
“小丫頭長的倒真不錯。”郭四摸了把珠兒淚眼朦朧的小臉蛋：“魏哥，你看打斷哪里好？”
珠兒早給魏痦子打怕了，只敢無聲地流淚。
魏痦子笑著擺擺手：“不用，這么標致的小丫頭，回頭賣給媚娘，少說也得二十貫，哪能那么浪費？”
郭四撿起桌子上一塊油津津的餅子扔進嘴里，瞥了一眼珠兒，忽然道：“媽的，這丫頭的模樣倒有幾分像那個啞巴。等媚娘給她梳攏了，老子可得去出出氣……。“
“誰！”魏痦子忽然一聲厲喝，郭四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門口站了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臉色陰沉地盯著他們。
郭四眼睛一瞪，氣勢洶洶地喝道：“臭小子，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當心老子剝了你的皮。”
那少年絲毫不懼他兇神惡煞的模樣，一步步走了進來，眼神冰冷的幾乎浸出寒氣來：“你們真的不認識我了？”
“認識你？”郭四有些疑惑，仔細打量了少年一番，僅余的一只眼睛猛然掙得通紅：“是你！”
他牙齒咬的吱吱作響，如一團烈火般向少年沖了過去，一只帶著風聲的拳頭已經到了。
因為陰溝里翻了船被手下的乞丐砸瞎了眼，郭四這幾年可沒少受道上同行的恥笑，這口氣憋在心里早成了一塊摸不得碰不得的傷疤。因為這個，他跟旁人架都不知道打了幾回，這回碰上了把自己害成這樣的元兇，數年來積壓的怒火隨著這一拳噴涌而出，他只想把眼前這個討厭的腦袋打成稀爛。
可惜，這看上去氣勢洶洶的一拳被少年只用了一只手就輕易攔下，少年細長的手指捏在他粗壯的拳頭上，如此的不成比例，卻如同鐵鉗般將他鉗住。少年輕輕一扭，指骨爆裂的脆響如同拔節的竹子。郭四再也忍受不住，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抱著扭曲的手臂癱倒在了地上。
魏痦子滿頭都是冷汗，張小石的目光只是一掃，他已經軟軟地跪下了：“小呆……，英雄，饒命啊。當年我對你也算有養育之恩。你的斷腿之仇也找郭四報了，咱們就這么算了吧？”
張小石冷冷地看著他，緩緩搖頭：“不能算。”
“是，是。”魏痦子連連點頭，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大把銀票來：“這些是小人這些年的積蓄，算是給英雄的補償，請笑納，請笑納。”一邊說，他一邊膝行著上前，抖抖索索地把銀票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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