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室

那少年把錢清點了整整三遍，正著數(shù)倒著數(shù)，覽星見他還打算數(shù)第四遍，趕緊把手蓋在他的眼睛底下，換上不耐煩的口吻，粗聲道：“我……們挺急的?！?

他說著還急不可耐地扯了扯領(lǐng)口，懸川在一旁覺得好笑，也不知道他從哪學(xué)來的奇怪動作。

奇怪但是奏效，少年終于停止模仿點鈔機行為，他了然地哦了一聲，一邊把錢塞屁股口袋，轉(zhuǎn)身進入更衣室，在地上隨手拽了件衣服，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問：“去你們家？”

覽星不知道被哪個詞取悅到了，與剛剛急躁的樣子全然不同，被替換過內(nèi)芯似的，他揚起嘴角，語調(diào)輕快地答道：“當(dāng)然——不是。”

“我們?nèi)ヅ赃叺木频??！庇[星豪氣道。

“那我先跟他們打個招呼。”少年從皮褲口袋裏把那迭厚厚的錢掏出來，撥出了一部分出來，然后，他把少的那塊放進自己的口袋，多的那塊捏在手裏，卻不馬上走，像是割了塊肉，正心疼地與之告別，良久，發(fā)覺兩位老板正在看著他，才說：“你們在門口等我吧?！?

說完，那少年又趕緊補充：“或者你們遠(yuǎn)遠(yuǎn)跟著我，我不會跑掉的哦。”

懸川與覽星對視一眼，懸川看見覽星比了個口型，他看明白了。

覽星說的是——“資本家?！?

＊

刨除事件本身是違法之外，一切都是正常發(fā)展之內(nèi)。

除了回來的路上回來的路上，他與覽星一左一右走在他身邊，這讓懸川感覺十分不習(xí)慣，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懸川告訴自己不要有偏見或者帶有其他情緒，但是不可避免的，二十多分鐘的路程，他有意識無意識地一直在往路邊靠。

避免一些肢體接觸。

到了酒店，少年一進門就開始脫衣服，還問他們誰先來，懸川哪見過這種場面，而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攔住他，可少年行云流水速度極快，他想攔都攔不住，而且光禿禿的懸川也不好下手，卻見覽星反鎖好門，走上前去，抬起手，毫不留情地一記手刀，直接從背后將他劈暈。

“……”一切發(fā)生過快，懸川一時恍然，他看看地毯上仰臥的少年，確定，應(yīng)該沒死人，然后，他又看見覽星氣定神閑地跨過那少年，徐步前往吧臺……清洗杯子。

“懸川哥，你要喝什么？”他像是在家招待客人。

懸川蹲下身子，試探了脈搏，才說：“都可以。”

覽星沖好茶水，將其中一杯端給懸川，見他還蹲在原地，頭也不抬，便學(xué)著他蹲下，腦袋湊過去，睜著一雙漂亮、干凈的眼睛恍若無事地問：“怎么啦？”

懸川回神，趕快接過茶杯，搖了搖頭，說：“沒什么?！辈杷肟跍囟绕珶?，但在手心裏的溫度正好，懸川感覺到血液也緩緩流動起來。

地毯上的少年迎面躺倒，覽星啜著茶水看了幾眼，突然道：“他們?nèi)鲋e了。”

“……是啊，”剛剛，懸川從覽星一系列的反應(yīng)裏也琢磨出了個原因，他應(yīng)該早就發(fā)現(xiàn)了。如果真是小販所說的那個表演團，那這少年應(yīng)該被他們非常寶貴才是，既然是個寶貝，又怎么會如此主動呢？他們雖不做生意，但待價而沽的道理從字面上也能明白幾分，懸川嘆了口氣，說出完整實情：“他跟那個海上表演團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掛羊頭賣狗肉?！庇[星接過懸川的話，緊接著，在肚子裏補充道：與聯(lián)邦一路貨色。

“還繼續(xù)嗎？”懸川問。

“嗯?！庇[星抱著杯子站起身，笑道：“錢可不能白花?！?

懸川算是明白了，他所謂的人才市場，原來是那裏。

那么……他看著地上的少年，學(xué)著覽星的用詞，驀然開口說：“人才引進金？”

覽星檢查門窗的動作一頓，他有點難為情地咳了一聲，咕噥道：“你還記得呀?！?

＊

按理說，直感者撕裂開普通人的精神世界會非常簡單。

但這次，覽星站在那個開出三倍價格的少年旁邊，低下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手心，那點透明的、只有他能看見的小觸手，此時因為撞了南墻，垂頭喪氣地耷拉著。

這是今晚頭一回，不，是他使用精神力以來的頭一遭。

他面露不解。

方才，覽星在釋放精神力嘗試進入少年的精神體，那一瞬間，周圍的空氣變成又冷又燙的東西，它一會像是一塊冰冷的生鐵，一會又變成火爐裏的紅碳。

而面前的精神體像是一堵水泥，又像是一團棉花，覽星的力量從利刃變成了水，在裏面被吸收、消化，被抵消成沒有任何意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