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雅的院落里擠滿了擔憂的侍衛侍女,一見楚瓷過來，便紛紛往兩邊退去讓開一條道。

一進門，楚瓷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不禁皺了皺眉，“明明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怎會突然嚴重？我離開之后可有什么異常？”

他們本打算等過幾日聞人雅的情況再穩定一些，師兄就帶他前往水月谷尋醫問藥,如今看來是不能等了。

屋內守在床邊的侍女連忙起身退開,低聲道，“小公子走后，我等不敢打擾先生便一直候在外面。過了一會我等聞到有血腥味，心生不安便擅自闖進來查看，這才發現先生、先生吐的血都快浸透被子了。”

床上的東西全部換成了新的，但殘留的血腥味仍很濃重。

楚瓷坐在床邊,望著緊閉著眼躺在床上的男人,那本就慘淡的臉色愈發難看，越看越覺得命不久矣。

“這附近也沒個醫修,真是麻煩。”楚瓷憂愁道。

那日從雷電下僥幸存活,他沒什么事，但聞人雅卻受了極重的傷。

只能說幸好混元書院藏有幾瓶極品丹藥，及時給聞人雅服下才堪堪吊住他的命，不然再過些天都可以把他趁涼埋了。

“咳……”

聞人雅從昏迷中緩緩轉醒,眼睛剛睜開胸腔就突生癢意,下一刻他側伏在床邊悶咳幾聲,有血從他緊閉的嘴角溢出。

楚瓷連忙接過侍女遞過的帕子，動作還算輕柔地為其擦拭，擦了幾下見一直擦不干凈,便道，“您干脆吐出來吧，省得待會師兄取藥歸來看了難受。”

說罷，不遠處桌上的茶杯飛到他手上。

聞言，聞人雅頓了一下，就著楚瓷的手吐出嘴里黑紅的血，血太多，小小的茶杯盛不下免不得要落到旁處。

楚瓷看著手上和袖上的血跡微微皺眉，還嘆了口氣。

“侍女姐姐，勞煩你讓人去迎一迎我師兄，盡快將藥取來。”楚瓷轉頭吩咐道。

書院里可用的丹藥已用盡，還是他師兄想起昭國西南方不遠處有一小國，內有修仙界最大的佛修宗門——千塔寺，傳聞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座佛塔。

一如混元書院，千塔寺也是極少數身在世俗之地的宗門。而沒有宗門不會存一些療傷丹藥以防萬一。所以聞人璟便帶著混元書院大半的家當，急忙前往那兒去借去買也要弄來一枚能吊住聞人雅命的丹藥。

侍女依言匆匆離開。

“抱歉。”聞人雅苦笑一聲，“我如今活著還不如……”

剩下的話被少年用一張干凈的帕子捂回了嘴里。

楚瓷一連用了幾個清塵訣除去血跡以及又濃重了幾分的血腥味，才漸漸舒展眉頭。

“都死光了才叫好？您是他們的先生，如果您也死了那我想再過不久就沒人會記得他們了吧？他們已經尸骨無存了，您還想讓他們連最后一絲痕跡都不能留下了嗎？”楚瓷絞盡腦汁說出一番大道理。

聞人雅眼神黯淡，慘白著沒有血色的臉，嘴唇抖動幾下說不出一句話。

見聞人雅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楚瓷冷哼一聲，故作兇狠道，“哼，按我們魔界的規矩，我救了你你就已經是我的人了，是死是活由不得你做主！再敢要死要活的，我就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你剛才說魔、魔什么？”

聞人雅聽到少年看似威脅實則關心的話心中一軟，接著便疑惑起那話中某個不得了的詞。雖覺得可能是自己精神恍惚之下聽錯了，但還是起了一分疑心。

楚瓷暗道糟糕，他一時疏忽說漏嘴了！

必須想法子糊弄過去！

“漠羯！我說的是漠羯！那是漠北的一座小城，我爹帶我去那兒待過幾天。那里的人純樸善良，哦，那里的烤羊肉味道還挺不錯，等哪天你身體恢復了，我可以帶你去那玩玩……”楚瓷面不改色心不跳，愣是說得聞人雅打消了心中的那一絲疑心。

“是么……”聞人雅手捂住嘴，又咳了一聲，待他放下手，掌心一片暗紅，黏稠的血順著指縫往下流。

“嘖，這么咳血下去，就算是再厲害的修者也扛不住啊！”楚瓷煩惱道，隨即想起寶箱里的那個小玉瓶。

里面裝著什么丹藥他不知道，但何妨一試？

楚瓷轉了下身，假裝中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小玉瓶，實則是從左手心那枚寶箱化作的紅痣里取出來的。

“我這有一枚丹藥，出自水月谷，您要不要吃吃看？”楚瓷低頭，小心翼翼地打開塞子。

幾乎是在塞子拔出瞬間，一股清新的藥香從小玉瓶內溢出，令聞者頓感通體像被洗滌了一般，污濁痛苦皆被帶走，神清氣爽。

聞人雅不過吸了幾口藥香，便感覺體內的痛苦有所減輕，一時心生驚訝。

他抬手握住楚瓷溫熱的手腕，順勢將那枚塞子按了回去。

“此藥光是藥香就這般厲害，想必是一枚已超極品且將近仙品的丹藥。我還撐得住，莫要將此藥浪費在我身上。”聞人雅堅定拒絕道。

之所以說是將近仙品，那是因為仙品丹藥乃是傳說中的品級，至今未曾出現。

如此珍貴之藥，何必浪費在他身上。

“也就是說這丹藥對您有用？既然有用為什么不吃？萬一您要是死了，我師兄可是會難過的。”楚瓷的眉頭擰成一團，很是不解聞人雅的拒絕。

他一使勁，手腕從聞人雅虛弱的手中掙脫出來。

晃了晃手中的小玉瓶，楚瓷面露微笑，好聲好氣道，“您吶，是想自己吃，還是我強塞你嘴里？”

聞人雅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我粗通丹藥之道，一聞便知這丹藥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但于我這受了天罰的身子而言卻是浪費。我知你是為了我好，但我還能撐得住，還是等謹言歸來吧。若是謹言沒有及時趕來，你再塞我嘴里也不遲，如何？”

這話九分真一分假，真的是那丹藥厲害，假的是他還能撐得住。

楚瓷摩挲了幾下小玉瓶，暫時被勸住了，“行，我再等一會。”

那等丹藥，少年若是留著便等于多了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