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

“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柳濟航垂手站在書房中央，目光平和，聲音溫潤。

“現在局勢尚未明朗，我們不宜輕舉妄動，不知段太尉會如何動作。”蕭承宇說。

紀搖光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托著腦袋，打著哈欠，眼睛來回在柳濟航和蕭承宇的身上轉。

“叔叔，你們談正事我在這兒合適嗎？”紀搖光現在又餓又困，從剛才被拉過來已經有半個時辰了估計，他想找個說辭離開。

“合適，從今天起，你就跟著柳先生，柳先生便是你的老師了。”

紀搖光一下子清醒了，不僅清醒了，還有點懵，他怔怔地看著叔叔，都不知道該如何動。

看著紀搖光地呆樣，蕭承宇無奈地說：“還楞著干嘛，給老師敬茶，磕頭。”

“啊？哦，哦…..。”紀搖光待柳濟航坐好后，他恭恭敬敬地敬茶，磕了三個頭，叫了“老師”。

“嗯，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師了，你是我第一個正經行了拜師禮的弟子。”

“你出身紀家，承的是君子遺風，但紀家只授詩書，不傳謀術。大周半數朝臣多少都受過紀家教誨，而紀家卻有祖訓，家中子弟不入仕途，你父親當年奔赴戰場，也全是顧念同門之情，可憐大周黎民，雖立下汗馬功勞，但為了不必要的麻煩，行軍冊上連名都不愿留下，我亦是紀家門徒，自是明白個中緣由，也就遂了他的心愿。”蕭承宇垂眸說道。

“心思為謀，謀事亦是謀心，觀局亦是觀心，而人心險惡難測，我五年前受你母親所托，照顧你，自是要護你周全，如今朝堂之上暗流洶涌，蕭家前途未卜，如今讓你拜柳先生為師，是為讓你學習謀術，是為自保之用，謀術是為利器，全看習者心術，你也不須抵觸。”

蕭承宇話畢，書房裏靜的落針可聞，細碎的塵埃清晰可見在飛舞，它把日光捆成束，照進窗戶，射到書案上，蕭承宇的肩膀上，落在腳邊。柳濟航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旁，一副“早已知情”的姿態，慢條斯理的喝茶。紀搖光站在書房中央，一瞬不瞬的在消化這一個時辰發生的事，從拜師，到剛才叔叔的話，他覺得好像在這一刻有什么變得不一樣了，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紀搖光緩了緩神，問道“叔叔，什么叫朝堂暗潮洶涌，蕭家前途未卜？”

“意思就是蕭家需要做出一個抉擇，昨天只是一個開始。”柳濟航接過話，這話他既是說給紀搖光聽，也是說給蕭承宇聽的。

“今日就到這裏了，小久先回去休息，之后柳先生會找你。”蕭承宇說。

竹暉看著自己少爺魂不守舍得從書房出來，便問道：“怎么樣？少爺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紀搖光看了竹暉一眼，欲言又止的擺了擺手，說：“哎呀，你個小屁孩兒，說了你也不懂。”然后自顧自的走了。

“少爺~少爺~你說嘛，說了我就懂了呀……哎，少爺等等，我可聰明了……”

“你不懂~”

“真的，我可聰明了，你試試……”竹暉眼珠一轉，就沒個消停，他知道他家少爺的癢癢肉，上手就撓。

“煩不煩…..哎，膽子肥了你，敢欺負你主子，你給我站住！”紀搖光佯裝要追他，竹暉果然一溜煙跑沒了，這下清凈了。

“稟告主子，屬下按照您的吩咐，將二人放走了。”

“嗯，做的不錯，你下去領賞。”

“謝主子。”黑衣人抱拳磕頭后，就下去了。

“好戲就要開始了。”男人背對著門口，殷紅色的衣袍上的金色暗紋浮動。

午時，淮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從南城門入京，禮部尚書張遠早已帶人侯在城門口，站在最前面的是淮王世子周穹煒。

五匹身形矯健，毛色黝黑光滑的秦馬拉著一架以黑楠木做車身的馬車，首尾六尺有奇，高三尺有余，車身上的花紋極為繁覆。這些都使的車架更為尊貴威嚴。

馬車緩緩停在了周穹煒面前，一雙纖纖玉手輕挑窗簾，車中坐著一位衣著華貴，頭束玉冠，不茍言笑，氣勢迫人的中年男人，此人就是淮王。

“兒臣見過父親。”周穹煒哪裏還有昨日的跋扈囂張，恭恭敬敬的向淮王作禮。

“張尚書辛苦。”淮王開口說道，對于周穹煒只是掃了一眼。周穹煒也未敢直起身來，依舊維持原狀，一動不動。

張尚書也沒來料到淮王這沒頭沒尾的一句，連忙應道：“不敢，不敢，這是下官分內之事，額…..額……淮王這邊請，下官先帶您去王府修整片刻……”

“老奴見過淮王殿下。”一聲尖細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張遠的話，這聲音獨特，除了福祿公公，沒有旁人了。

“張尚書，老奴唐突了。”福祿揣著手，笑容可掬。

“無妨無妨，公公言重了。”張遠至始至終都端著殷勤的笑。

“老奴來，是傳達陛下旨意，煩請淮王殿下即刻隨老奴進宮，陛下等著呢。”

“起來吧，隨他們回王府修整。”淮王暼了一眼周穹煒。被晾在一邊的福祿眼神一暗，轉瞬即逝。

“淮王殿下，請。”福祿退至一旁，他身后的轎子也隨之退至一旁。

“辛苦公公。”淮王嘴裏說著辛苦，可與張遠一類截然不同，那是來自上位者的蔑視。

淮王車架緩緩啟動，福祿也上轎跟上，留下張遠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從。

“下官送世子回府。”張遠陪笑的說道。

周穹煒又恢覆了往日的陰鷙，滿臉嫌惡的說：“滾。”然后騎馬朝易安街走去，后面的車馬也都跟著走了。

張遠看著遠去的眾人，臉上地笑容未變，一時倒是讓人覺得剛才到現在這笑就是發自內心地笑意，分不清幾分討好幾分真心，但廣袖下緊握地拳頭出賣了他，指甲嵌進肉裏都沒有察覺。

“呀，老爺，你的手流血了。”一旁地小廝驚嘆。

“滾。”呵斥下人都還是那副笑臉，但小廝忙退后，低頭不敢再言語。

淮王身高腿長，福祿在前領路也不敢走的太慢，小碎步走的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