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衢仍跪著,抬手作揖,目光炯炯,接著道:“再者,臣與臨深之事陛下清楚,我二人雖無婚姻之名,但臣認為已有婚姻之實,自然也應在避嫌之列。臣自己定下的秩序,自己得要守住。若說無紙面之據便做不得數,騙得過天下人,難道也騙得過自己嗎?”
衛杞沉默了片刻,復又道:“即便如此,按照慣例,也該是以卑避尊,方鑒職低年幼,哪有你讓她的道理呢?”
“這就是臣要說的另一件事了。吏治已清,稅法已定,陛下下一步要做的便是清丈田畝,重修簿帳了吧?”
衛杞頷首:“朕本屬意你來做。”
“陛下,此事有更好的人選。”高云衢坦然道。
衛杞愣了一下:“你選方鑒?高云衢,你愛重她到這種程度了嗎?竟這般為她鋪路?”
“陛下,準確的說,清丈一事由寒門來做更好。”高云衢半點不惱,接著道,“朝堂之上但凡家中為官叁代以上的官員,誰的背后沒有宗族沒有附庸?這事于他們吃力不討好,一旦陛下露出半點風聲,不分出身,此前爭來斗去的各個黨派都會一致反對,這是在動天下士族的根基。”
衛杞嘆了口氣,也知她說的是實話,她能用豪族殺雞儆猴,卻殺不盡士族縉紳,她的大周水面上是風平浪靜萬里無云,可水面底下卻仍是盤根錯節。輕徭薄賦藏富于民本該是仁道王道,可實際上呢,富既不于國也不于民,國家連年赤字,貧民無立錐之地卻要承擔起沉重的賦稅,唯有居于中間的士族吃盡了血肉。她是帝王,卻也不得不向這些人妥協,她又何嘗甘心?但若是滿朝都是反對之聲,她又真的能將這變法推行下去嗎?
“陛下,天下熙熙皆為利來,變法于士族全無好處,自然要反對。而于寒門子弟來說,他們一無所有,自然不怕變法,更有甚者,他們期待著在變法中謀得進身之階,將原先高高在上的大人們拉下馬來,他們才是現今陛下最得用的那把刀呀。寒門的弱點只在于過于年輕,人微言輕,而方鑒,恰恰是朝中職級最高的寒門之一,這些年入朝的寒門官員也隱隱以她為首。百利而無一害,陛下為何不用呢?”殿內沒有旁人,高云衢與衛杞說話算得上十分直接,全然是在為衛杞謀劃。
衛杞又覺有些奇怪,分明方才高云衢還那般在意方鑒,此時卻又要推她入局,她便問了出來:“變法有利可圖,卻也風險重重,你就不怕方鑒折了?”
高云衢笑了:“她有我。她在明,我在暗,兩相協力,于陛下不正是萬全嗎?”
衛杞沉默了,她發覺她好似有些被高云衢說動了,但她仍是舍不得高云衢。
高云衢換了口氣,又道:“陛下明鑒,臣自言有疾也非胡言,臣受困楚州之時多少也是傷了根基,身子大不如前,太醫瞧了,說得將養著。吏治事臣籌謀數年,心中有數,可清丈事臣并無準備,若由臣來主持,其中心力損耗之巨,臣實難估量。臣之性命不足為惜,只恐不能為陛下達成所愿。無把握之事,臣不敢行。
“陛下,臨深會比臣更適合陛下未來的朝堂。”
衛杞揉了揉額角,道:“你且讓朕想想,今日先回吧。”
高云衢叩謝頓首方退了出去。
衛杞瞧著她走遠的身影,只覺頭痛萬分。阿鄭乖覺地走過來,引她坐下,站到她身后為她輕按頭顱,緩解疲憊。
衛杞道:“看來高卿去意已決,竟連后路都已替朕想好了。”
“陛下如何想呢?”阿鄭接話道。
“她才四十五!旁人沒有七老八十如何肯去?也就她,年紀輕輕就想著種豆南山!”衛杞說起來還覺得氣,她與高云衢年歲差得不多,高云衢倒是可以早早地寄情山水放浪形骸,徒留她一個人殫精竭慮,叫她如何不氣。
這郁郁一直持續到晚間,衛晞來昏定請安,她已有十五歲了,去歲便受封了儲君。衛杞政事繁忙,衛晞每日里也有課業,也就傍晚時分母女兩個才有閑暇坐到一起說說話。衛杞今日并無其他事務,便留了她用飯。衛晞見她長吁短嘆,便試探著問了問,她正是半大的時候,開始學著了解朝事,衛杞也不把她當小兒,一一與她分說明白。
衛晞聽了認真思索片刻,對衛杞道:“母親,高大人所慮不過是因著回避法,令方大人難有寸進,不能主理變法。兒想著,回避法只說不可同任四品以上堂官,六部九卿之外難道就沒有清貴的位置讓高大人去嗎?只要不任各衙署長官便是了。先別叫她辭了這官嘛。”
衛杞眼前一亮,看著衛晞,愁容盡散,露出一個和煦的笑來:“你說的對,朕竟忘了。”
永興二十六年秋,吏部尚書高云衢奏請辭官,衛杞不允,但體恤高云衢體弱多病,命其轉任太傅,為儲君師。同月,方鑒升任正叁品御史大夫。
高云衢倒也沒想到,衛杞真能想出個兩全的法子。東宮叁師與詹事府屬官多由朝中重臣兼領,若去了朝中職銜,倒也真的繞開了回避法。衛杞已是給足了她面子,親自領著衛晞令其拜師敬茶,再做推辭便是不識抬舉了。高云衢也只得安心做起了儲君保傅,衛晞聰慧且又勤奮,高云衢也喜歡她,教授也盡心。但教學又能占用多少時間呢,她如愿清閑了下來。空閑的時間她便自去尋樂子,好不快哉。
這日她正要出門,正好碰見方鏨,方鏨遠遠地向她問好,她抬眸瞥了她一眼,喚道:“過來。”
“高大人。”方鏨有些怕高云衢,乖巧地走到了近前。說來也是有意思,方鑒隔叁差五打她,她倒是不怕方鑒,高云衢平日里總帶著笑,她卻曉得怕。
“今日不去學堂?”高云衢問。
方鏨逃學被抓個正著,期期艾艾又不敢逃跑。
“罷了,”高云衢看了看日頭,道,“我上郊外跑馬,你去嗎?”
“啊?”方鏨愣了一下,看著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
“你不會騎馬嗎?”
“我會!”
方鏨到底年少,高云衢愿意帶她玩耍,她便全心全意地覺著高云衢好。幾回下來就與高云衢熟識了。
高云衢便問她:“為何不肯好好念書呢?”
方鏨撓了撓頭,抱赧地道:“大人,我不是不肯,我是念不進去,真的是半個字都聽不懂。”她愁眉苦臉地,小臉都皺成了一團,“可所有人都說我有那樣一個阿姐,怎么會不像她呢。越是這般說,我越是學不進去,那書冊上的字好似都是一團一團的,看都看不清白,如何學呢?大人,您跟我阿姐說說,叫她別送我去學堂好嗎?”
高云衢瞧著她,若有所思,半晌方道:“我試試,但我說了并不算,要看你阿姐怎么想。”
方鏨一聽就高興了起來:“您說的阿姐都會聽的。”
“嗯?”高云衢有些驚訝,方鏨來了兩月有余,不問也不說,眼睛倒是看得清楚。
方鏨把自己那些不敢與人講的困擾都與高云衢講了,儼然當她是自己人了,自覺與她親近,擠眉弄眼道:“您與我阿姐是什么關系?”
“你覺著呢?”高云衢不動聲色地反問。
方鏨又皺起臉,斟酌詞句的樣子都寫在臉上:“我說不上來,你們兩個好像比我更像姐妹,有時候又覺著你們仿佛更像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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