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真是諷刺。

“那后來在cooley里發生的事情呢？我中槍之后被你們帶回來也是提前安排好的？”

“你中槍是個意外，”宋曄沉聲道，“我們一開始的計劃是把你帶回來，告訴你慕苒的事情，在你的心里埋下懷疑的種子。”

“那之后在市立圖書館，我就不是偶然進入到密室里面的，那幾個異能者是你們的人，他們把我引進去，一方面是為了讓我看到我自己的資料，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迷惑iaca的人，讓他們覺得我已經想起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會去查以前的資料，對嗎？”

“……對。”

“但是爆炸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不是北辰和秦川突然出現，我很有可能真的就死在里面了。”

宋曄聞言遲疑了一下，“那也是個意外……是我們之前的安排出了差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飄忽，似乎是刻意省略了什么事情。

我卻顧不上這些，只是接著問道，“那之后在云溪路街區發生的事情呢？也是你們故意讓許千樹把我通訊耳機留給了我，還讓那個小男孩破壞了外勤1組的通訊器，就是為了把我引過去？”

“……是”

“可是你差一點就把自己搭進去了，那也是你們提前計劃好的？為什么？苦肉計嗎？”

“……千樹在前一天晚上接到短信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所以提前提醒了我們，但是我在酒吧里跟你說的話都是真的，iaca確實在派人監視你，那是我在臨走之前唯一能夠見到你的機會，所以我們便臨時改變了計劃。任何計劃都是有風險的，這一點我們都清楚。”

“見我？”我聞言冷笑了一下，“難道不是為了讓我去救你們，然后讓林勝義更加懷疑我和你們之間的關系嗎？”

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我的心漸漸地變的冰涼，雖然事情說到了這一步，一切已經不言而喻了，但是我卻還是忍不住想要繼續問下去。

“所以，的死也是你們安排好的，就是為了嫁禍給我，他是我們之前實驗的負責人，他一死，還是死在我的手里，這就是我恢復了記憶的鐵證，不管我怎么樣辯解都不會有人聽，到了那個時候，iaca就徹底沒有辦法容下我了，是嗎？好讓我和iaca徹底決裂，你們是這樣計劃的嗎？”

“他們一直想從你的血液里面提取出某種物質，雖然具體是什么我們并不清楚，但是在試驗成功之前，我們以為他們是絕對不會動你的。只是沒想到er突然插了一腳殺了林勝義，刺激到了林漣娜，所以她才會……”

“意外？沒想到？”我聞言冷笑了一下，“從我受傷被北辰救回家，到后來在cooley中槍，之后在圖書館遭遇爆炸被北辰救出來，在云溪路的時候差點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再到那天晚上林漣娜給我注射dose，我所經歷的這一切，我受過的這些傷，你就用一句意外和沒想到解釋嗎？”

他一直淡然的眼眸在聽到了我的連聲質問之后終于泛起了一絲漣漪，“對不起……”他沉聲道，“我們沒想到林漣娜會那么狠心，沒想到她會動了殺機，我們只是想讓你從此徹底離開iaca，徹底看清楚iaca的真面目，我們真的沒想到她會給你注射提純過的dose……”

我猛地仰起頭，努力地不讓從剛才開始就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流下來，“宋曄，你是沒想到，你也沒有想過要害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可是，”我紅著眼睛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可笑又可悲，他是那個曾經陪伴了我那么多年的人啊，是那個我即使背棄同伴也想要拯救的人啊，可是為什么，他就能夠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那些話呢？

“可是因為你沒想到的那些事情，我差一點就死了啊！就差那么一點，”我顫抖著伸出手，“你有體會過嗎，那種一個人倒數著死亡的感覺？那種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停止心跳的感覺？那種害怕和無助的感覺？你有體會過嗎？！”

不光是宋曄，在場的所有人聽到我的話之后都猛地愣了一下，秦川聞言更是狠狠地顫抖了一下，高大的身形幾乎就要站立不住，而后竟然猛地跪倒在了地上。

我絕望地看了一眼他癱倒在地上的身體，心痛的感覺無以復加，“什么時候？”我顫聲道，“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知道的？秦川？”

他沒有說話，只是渾身上下止不住地顫抖著，死死地咬著下嘴唇，幾乎就要咬出血來。

“兩個月前，”宋曄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無力，“他……什么都沒有做，只是為了讓計劃更順利的進行，配合我們提前回了海城，你……別怪他。”

“別怪他？”我的雙手緊攥成拳，指甲狠狠地嵌進了肉里，“那我該怪誰呢？怪你嗎，宋曄？在明知道我是慕苒之后，還設計我，陷害我，讓我想起以前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讓我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讓我被人傷害的體無完膚，讓我痛不欲生，讓我的人生徹底改變，讓我差一點就邁向了毀滅。你明知道這一些，卻還是做了那些事情，你說，我該怪你嗎？

“我該怪你嗎？小哥哥？”

他的身形聞言猛地顫抖了一下，眼底里的光頃刻間熄滅，卻是緩緩地低下了頭，什么話都沒有說。

我在那一瞬間徹底絕望。

就是這個人啊，就是眼前的這個人啊，他陪著我走過了無數變換的季節，陪著我從脆弱走向了堅強，陪著我熬過了每一個艱難的夜晚。他曾經對我說，會一直和我在一起，會一直保護我，會永遠照顧我。

原來不只我一個人忘記了以前的那些事情，他似乎也忘記了，所以即使明知道我是慕苒，即使明知道我們曾經相依相伴了那么多年，即使明知道他所做的這一切會讓我的整個世界徹底崩塌，即使明知道我會因此受傷和難過，他卻還是那樣做了，沒有一絲的猶豫和舍不得。

過去的記憶就像是殘忍的箍在我心口的鋼絲，勒的我生疼，我在那一瞬間幾乎差一點就生了要逃離這一切的想法。但是我知道這還不是結束，因為我還有另一個人需要去面對。

最后的那個人。

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我將目光緩緩地移向了此時正開了一條縫的門口，“不過我倒是忘了，好像這些事情，如果缺了一個人的話，無論如何都完成不了，對嗎？從剛開始就一直站在門口的那個人？你都沒有勇氣進來看看我嗎？”

我的話音剛落，房間里的空氣似乎瞬間凝固住了，而后我大睜著眼睛，直直地盯著那扇虛掩著的門，看到一個人影伸出手緩緩地推開門，緩緩地從門外走了進來，緩緩地走到我的面前站定。

他的左手上纏著白色的繃帶，右臉頰上多了一道淺淺的疤痕。他站在我的面前，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沒有一絲慌張，就好像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一樣。

我看著眼前這個許久未見的少年，將他此時的樣子清晰地刻在了瞳仁深處，然后和我心底的那個影子漸漸重合。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我們的重逢，或許是在大街上，或許是在咖啡廳里，或許是擦肩而過，或許是大喜過望，又或許是就那樣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笑著告訴我他回來了。

可是我卻唯獨沒有想過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他還是我熟悉的那個樣子，明明什么都沒有變，卻又好像什么都變了。

我清楚地感覺到，這一次，我們之間，是真的隔開了萬水千山。

而我似乎再也無法擁抱你。

我突然之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