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多慢悠悠地走著慢悠悠地說著，隨著他的身影逐漸清晰，過道兩邊的學生逐漸睜大了眼睛。很快埃德蒙多走進了屏幕光的照射范圍，黑暗退去，他拿下了壓在白色發絲上的棒球帽，教室裏抽氣聲再次響起，這次比剛才還有強烈。

他走上了講臺，仿佛有一束聚光燈照耀著他那樣，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緩緩走到已經傻眼的導師面前，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

“——因為我就是這電影的導演，埃德蒙多-莫雷拉本人。”

……

導師畢竟只是個講師而不是什么演講高手，講臺徹底被埃德蒙多搶走，他拿著擴音器跟現場的所有人講述自己拍攝電影的心路歷程。整個教室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帶著自己被打腫的臉全神貫註地聽他講述，這次沒人再記筆記了。

不能否認他是傲慢的，但他的傲慢不令人討厭，因為他完全有傲慢的資本。

就像是今天的講座，如果是某個毫不相干的人跳出來說‘埃德蒙多在拍這幾個鏡頭的時候什么也沒想’肯定會被認為成貶低他的瘋子。

說到后半段的時候講座的舉辦方也來到了現場，他們本想做些補救，但埃德蒙多在臺上把氣氛調度得非常和諧，甚至比之前的導師效果還要好。

這就是天生的，埃德蒙多-莫雷拉天生就該是焦點，天生就該擁有一切美好的品質，就該被人追捧。

“不要做我，做你們自己。”

埃德蒙多用這樣一句雞湯味十足的話結束了演講。

等掌聲過去后，他去找了諾蘭，在講座的舉辦方護送下，總算是沒被那些狂熱粉絲把他扒|光|了。早在十幾分鐘前他就趁著在臺上的時間確定了他的位置。諾蘭眼神有些呆滯，像一塊慢半拍的懷表那樣跟著埃德蒙多，顯然他也沒有預料到這種事情的發生。

“嘿！回神克裏斯托弗，別告訴我你相信了剛剛那些。”埃德蒙多在他眼前打了兩個響指說道，“你有你的天才之處，不要學我，學了我你的靈氣會全部消失，而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況就是那樣。”

“我只是，呃——”諾蘭艱難地笑了笑，“我原本已經相信了那些，關于你的鏡頭調度，表現方法還有光線，我打算把它們用在我的電影裏。誰知道你——老天，我得緩緩。”

“認真的，別學我，我不想在你的《追隨》裏看到我的影子，向我保證。”埃德蒙多說，“說到這個，你的電影進展得怎么樣了，我們什么時候能拿到片子送審？”

諾蘭看上去還在狀況外，他閉了閉眼，停頓了半分鐘后才終于緩了過來。

“所有劇情都已經拍完了，只剩下一部分需要補拍的特寫鏡頭，我得把它們整理整理，然后開始做后期。”他呼出一口氣說，“正是因為我要開始做后期了而我從來沒有完完整整地做過一部長篇電影的后期，所以我才想要來這講座聽聽看，想著可能會有些收獲。”

埃德蒙多嫌棄地擺擺手。“這種講座除了能給你一部分的盲目自信外什么都做不到，”他說，“你知道什么能讓你有收獲嗎？”

“什么？”諾蘭問。

埃德蒙多微微一笑。“做我的副導演。”

諾蘭呆住了，他想讓他做——做他的副導演？

埃德蒙多說：“11月份我的新電影要在倫敦開拍，我保證它會是部史詩級的制作，我帶你了解什么才是我真正的鏡頭語言，什么是頂尖的后期制作，包括好萊塢最炫酷的特效團隊是如何讓演員們看起來真的去到了幻想空間的。”

他停頓了一下，聳聳肩，接著說道：“他們還沒給我安排副導演，我想我有決定權，怎么樣，聽上去還不錯吧。”

何止是不錯，克裏斯托弗-諾蘭簡直要高興壞了。他很早就想在獨立制作前看看好萊塢的頂尖導演是如何在片場進行調度的，一直苦于沒人帶他進圈子，這次終于有機會怎么能放過。他正了正衣領，然后莊嚴地起身向埃德蒙多伸出手。

“我非常愿意做你的副導演。”諾蘭說，“謝謝，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埃德蒙多同諾蘭握手，就像是敲定了一筆數十億的大單子那樣。兩人又閑聊的一會兒，最后話題來到了晚飯到哪兒去吃上。

而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一個黑頭發的青年穿過保安們的圍堵，跳過階梯教室的座位，靈巧地來到了埃德蒙多面前。他戴著黑框眼鏡，拿著筆記本，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鼓足勇氣那樣，他深呼吸后將筆記本遞了過去。

“我是基利安-墨菲，我仰慕你很久很久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給我簽個名！”他嘴唇哆嗦個不停，臉漲得通紅，“我馬上就要參加舞臺劇大賽，如果，如果不麻煩的話，我想要一句鼓勵的話，一個單詞也可以！求你了！”

埃德蒙多眨了眨眼，眼前羞澀的黑發少年突然跟他劇本裏的某個配角形象對上，于是他勾了勾嘴角，先慢條斯理地接過筆記本瀟灑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在歸還筆記本時拉住少年的手將他拽到眼前仔細審視，少年的臉比剛剛紅得更加徹底。

“莫，莫雷拉先生，你這是，這是做什么？”他問，聲音比蚊子還細，“我，呃，我還沒做好準備——”

“既然你有舞臺劇的表演經驗，那我想你應該不需要做什么準備。”埃德蒙多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查看，隨后他問道：“有信心扮演一個有交流障礙的，患有阿斯伯格綜合征的怪咖男孩嗎？”

名叫基利安-墨菲的少年楞住了。

與此同時，遠在洛杉磯，路西看著眼前滿屏的數據勾起了嘴角，隨后他打了一通電話。

“到時間了。”他說，“收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