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設(shè)計師

齊昀舒摘下耳機，一把拉過把手，桌上擺著一沓反覆修改重繪的設(shè)計稿，房間正中擺著的人臺上扎著好些定位針。他側(cè)身讓開路，讓李江燃先行進來。

“來很久了？”

“我才到，看你很認真，不好意思打擾你?！?

他指了指面前那套尚未成型，只能算得上些剪裁過的碎布的衣服，用眼神詢問他能不能碰。

“你動吧，反正之后都還會改?！?

李江燃不是想摸那塊布料，他將墜在下頭的一塊刺繡圖樣撫平在手心，一眼就認出，那是在未州的那天晚上，用他行李箱裏露出的那些絲線繡出的東西。比起在當?shù)夭┪镳^裏頭看到的傳統(tǒng)刺繡花樣，他面前的這塊顯然出自齊昀舒的手，顏色碰撞更為偏冷調(diào)，同黑色暗紋的布料搭配在一起有種怪誕夸張的美感。

“今天是什么事？”齊昀舒似笑非笑的打量過他一圈，兩手空空就好像沒了遮掩的理由，李江燃垂在兩側(cè)的手不自覺的捏了捏拳，掏出手機來將屏幕湊到他面前。

照片裏頭框著張畫，畫框裏頭框著熟悉的畫面。寫著陳郁芙名字的獎狀被她拿在手上，得意的沖著鏡頭仰起頭，比了個大大的剪刀手，“一等獎”的名頭鮮紅加粗落在正中，同驕傲的少女放在一起如此相配。

是上次那張畫，齊昀舒認出來。上一次他在這張畫上頭其實根本沒幫她什么忙，他放大些圖片，畫面上頭那筆被他認為突兀的線條被改成跑動時候向后飛揚的風(fēng)衣衣角，女人長長的頭發(fā)上系著淡色絲巾，小女孩舉著風(fēng)箏在前頭跑，看向的卻是繁花擁簇之中明媚的藍天。

“她拿獎了，特地發(fā)了微信來跟我炫耀?！崩罱贾噶酥杆⒅吹漠嬅姹尘埃骸斑@是她特地改的?？此笥讶?，她爸媽的關(guān)系好像近了不少，經(jīng)常一起跟她出去玩，陪她參加外頭的比賽和活動?！?

“她說，讓我替她向你轉(zhuǎn)告一句謝謝?！?

“如果不是他，可能我以后就再也不會畫出這樣的色彩了?！?

“畫對我來說是宣洩情緒，表達自己的方式。如果生活都變得灰敗，那我的畫面只會更加陰暗殘破?！?

“你一定要幫我跟他說個謝謝啊，雖然感覺聽起來好像挺不真誠的。”

“你.......也順便謝一下吧?！?

李江燃滑動聊天記錄，將小姑娘的話原封不動的給齊昀舒看了個遍。差別對待實在太明顯，齊昀舒忍不住笑了兩句，說他真是幫了個吃力不討好的活。

“誰說的，這不是也謝我了嗎。”

李江燃順著他的話繼續(xù)往下接，兩人都笑起來。水杯還是初次來時候的兩個，只不過生活質(zhì)量有所提升，齊昀舒遞給他一杯泡開的速溶咖啡靠著他身邊落座，問他大概什么時候開始答辯，又什么時候畢業(yè)典禮。

“下周這時候答辯，畢業(yè)典禮的話.......”

“六月十五號前后吧，還有一個多月?！?

話問到點子上，李江燃帶著請求上門，如此自然的被他問到想說的話題卻又不好意思開這個口。他在心裏反覆措辭，忘記手上還端著杯子，齊昀舒瞥一眼他手裏越來越斜，即將倒出來的咖啡，默默伸手去將它扶正。

“你有事找我？”

“嗯？啊......沒有?！?

李江燃掃過一眼桌面上落著的畫稿，身側(cè)的沙發(fā)上頭還放著好些堆起來備用的布料，兩個人臺周圍的地上放著些絲線材料，齊昀舒面有倦色，想來這些時間應(yīng)該也沒怎么出過門，一直在家裏忙著上新的事。他不愿意給別人找麻煩，更不想自己成為別人的負擔(dān)。

“等到月底，我會結(jié)束手頭的繪圖，將模板送去打樣?！?

“意思就是，我沒有你想象得忙。有什么事需要幫忙，現(xiàn)在能說了？”

沈默很快結(jié)束，李江燃放下手裏的杯子，似乎被方才的話說服。

“如果你有時間，可以幫我設(shè)計一下學(xué)士帽嗎？”

他找出上網(wǎng)時候無意間看見的照片，大多是些女孩子在帽子上頭diy的花朵和刺繡，還有些用上穿漢服時候裝點的珠花絨花頭飾。李江燃覺得特別，想在最后一次畢業(yè)典禮上頭多下點功夫，留下些與眾不同的回憶。但他對自己有足夠的自知之明，從小到大從來就沒做過細致手工的人想短時間裏做出些什么自己滿意大家喜歡的設(shè)計絕對不可能。他留著那些圖片，也是因為在刷到之后想到了齊昀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