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昏黃,時漏慢滴,晚夕孟玉在落英巷吃得微醺回來,原是去正屋里,走到那頭見燈燭盡滅,滿院黑洞洞的,僅有凄冷蛙聲一點。
他將腳步一轉,又到銀蓮房里來。進門見銀蓮抱膝呆坐在榻上,低著腦袋不說話,也不似往常溫柔體貼地來迎他。他稍一思想,笑著落到榻上去,“太太來過了?”
銀蓮旋即將頭抬起來,面上惶恐的淚漬半干,“你猜得到她來過了,想必也猜到她同我說了些什么了?”
炕桌上孤燈一盞,孟玉嫌太暗,又走去將各面案幾上的銀釭點上,步子有些飄飄忽忽的,“我知道。你不愿意?”他背著輕微地笑了兩聲,“我仿佛記得你上回還說,為我上刀山下火海也甘愿么不是?”
銀蓮益發難置信,忙從榻上梭下來,追到背后拽他的胳膊,“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一早就知道太太打的這主意是不是?!”
孟玉原就有些醉態,叫她這一拽,目光如壺中水在她臉上晃晃蕩蕩地靜止下來,瞼下浮著淡淡紅暈,一下落坐到床沿上去,兩手反撐在鋪上,醺醺地點頭,“我知道,這滿府里都知道,就你不知道。你說你傻不傻?”
說完,他仰著臉好笑地望著銀蓮。銀蓮倏然不知哪里來的氣焰,揚手便摑了他一個耳光!啪一聲,連帳邊的蠟燭也顫了顫。
孟玉臉上吃痛,眼中一霎迸出些怒紅,冷臉站起來看她一會,倏地牽著嘴角笑一下,“貞潔烈女?不見得吧,在齊河的驛館里頭,可不見你這么烈性。”
銀蓮眼一眨,便成股地滾下淚來,忙又去挽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吃醉了?”
孟玉一甩胳膊,將她跌退幾步,冷笑道:“我清醒得很,是你不清醒。我孟玉一向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
酒后那一點狂態顯得寂寞而猙獰,“你此刻大概很失望了?你大概在想,怎么當初瞎了眼喜歡我?呵,這會醒悟也為時不晚,你不愿意,大可以收拾細軟離了孟家,我不攔著。”
燈炷紅爍,銀蓮跌到半丈外,低著臉顯然是在細想他這番話,淚珠子一顆顆往地上砸。
時間也滴答滴答地漏了片刻,孟玉一雙赤目閃動兩下,絕情地挪開了,“你想清楚,我從不為難人。”
他剪著胳膊又往正屋里回去,滿園嗚咽的夜風一吹,吹落他一個委頓的笑意。
誰知輕著手腳剛進臥房,帳里便傳出來夢迢冷清的嗓音,“你同姨娘吵嘴了?”
稍稍驚愕一下,孟玉遠遠地落到榻上,卻不點燈,背著月光干坐著,倒是聽見笑了聲,“為你與她說的那樁事,能不吵么?”
“也是,能不吵么……”夢迢輕輕說著,由帳里坐起來,也不掌燈。兩個黑影子就這么遙遙相對,月光霜似的掛住二人的輪廓,瞧不清彼此的面色。
但孟玉能明辨夢迢唏噓的自嘲,“尋常姑娘聽見這種事,自然是要鬧的。她是嚇著了,你也哄一哄她啊。”
他們皆是不尋常的人,孟玉甚至還能笑著,“所以你從前講的那句話真是不錯,這世上,就咱們倆最登對。”他后仰向窗臺,半片下頜上落著冷白的一片月光,“她要是想走就叫她走,犯不著去攔她。”
空氣里靜了緊,夢迢輕笑了聲,“你這話是為她不效勞而生氣,還是打心眼里為她好,只有天曉得罷了。”
孟玉回笑道:“我犯得著為她好么?她要走就走,譬如梅卿,咱們家一向不強留人。”言訖,他黑壓壓的影子向床上款行過來,“走了也好,等你那頭了結了董墨的事,咱們還如從前好好過日子。”
從前是“好”么?夢迢猶豫著,朝里讓了讓,背身睡倒下去,沒搭話。孟玉也解了外袍睡下去,要去摟她,又覺得中間隔著空前的距離。
這事情終歸還得聽從銀蓮自己的意思,于是便暫且擱置下來,只憑銀蓮思想幾日。
這幾日,孟玉倒是明里暗里點撥起夢迢這頭,催促她早日拿了董墨的把柄早日抽身。
要擱在往前,誘引個男人哪里是什么難事?這回夢迢卻偏生在董墨身上犯了難。一面是不忍叫他涉險,一面,竟有些難得羞赧。就是給他那雙眼睛多一看一會,她一顆心也止不住砰砰跳起來,真是進退皆不成章法。
這日往清雨園去,董墨卻還未歸,夢迢要走,斜春拉著說臬司衙門有位大人做壽擺席,請幾大衙門中有頭臉的人。其中董墨與賈參政要暫代布政司的事,自然著重請了他二人去。董墨不愛應酬,必定早早就回來,叫夢迢留下吃晚飯。
又不知哪里吹的風,說董墨到底在北京都察院還有差使,說不準被調回京去,是孟玉接任布政史。因此這位大人倒都不得罪,將幾人一并都請在貴席上,幾廂攀纏,久不散場。
比及殘席漸散,已是黃昏,那賈參政執意要送秦循回府,邀他共乘一車。二人坐在車內,賈參政便向這位老謀深算又將安退朝堂的上峰打探:
“今日席上,孟府臺敬董大人的酒,我聽見這孟府臺講:‘同朝為官即為同僚,董大人來濟南一年之久了,彼此甚少同席宴飲,千萬不要見外才好。’話是客套話,可我暗里瞧他的眼色,總似有些深意。依大人看,是什么意思?”
秦循老僧入定一般闔著眼,一把老骨頭搖搖晃晃地,“他那眼色,董墨可瞧見了?”
“那倒沒有,當時董大人背過身去了。”
“你知道為什么你這參政做了這些年還死活升不上去么?你這個人不會講話啊,什么都擺在面上,要玩心術,哪里玩得過那些人。”
車馬搖出秦循一個高深莫測的笑來,“這個孟玉,可是鬼得很吶。要我說,我這頭下去,恐怕將來,就是他走馬上任了。”
話說到此,他掀起眼皮,接著一縷殘陽斜睨這賈參政一眼,“我勸你就別想啦,眼下朝廷雖有旨意是叫你與董墨代理布政司,可內閣里頭這董太傅與楚侍郎還爭不清呢,要爭也是董墨與孟玉爭,輪不到你。”
賈參政稍顯失落地笑一笑,“卑職可不敢奢望。只不過,這董大人就是在濟南當不上封疆大吏,回北京也能升任都察院正都御史,他也不是非要與孟府臺爭這個官當不是?”
秦循抱起手臂吭吭嘲弄了兩聲,“總之輪不到你,就是董墨不爭,你花得起孟玉那個銀子么?”
“要是……大人您看啊,要是這董墨查出孟府臺在鹽務上的虧空,孟府臺豈不是也沒了指望?”
秦循撩著車簾子瞅一眼零落街市,笑瞇瞇轉過眼來,“孟玉,你們都小瞧了他了。近來我聽見些風,說通政司有人彈劾楚侍郎奴顏媚上,身為戶部侍郎卻奢豪無度,將國之財比做家財,濫批濫用。要不是皇上暗里彈壓著,早鬧起來了。楚侍郎是替誰在擔這些擔子?你別看眼下是楚侍郎這東風壓著董太傅那股西風,等哪日,董太傅那西風又得壓回來。”
賈參政聽得稀里糊涂的,“大人這話,卑職不大明白。這楚侍郎,一時半會還撼動不了吧?”
秦循拈著須搖頭晃腦,“北邊又有一場大仗要打了,就這兩年的事。到時候,皇上要依仗的,又該是兵部了。”
“北邊要打仗?”賈參政驚了一驚,笑道:“這還真是一點風不知道,還是大人深謀遠慮。那按長遠看,還得是董墨更勝一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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