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在原處立了會,等她起身送。見夢迢跌坐在床上,周圍亂哄哄地堆著被子,臉也別過去,不像是要送的要送的樣子。他便也不等了,舉步往外走,“我這會真沒空哄你。我先去了,不好耽誤。”
夢迢呆了呆,又忙跳下床來,匆匆趿了繡鞋追出去。追到廊下,只剩洞門外的紅杉樹簌簌搖葉,人已經尋不見了。
她白叫廊下幾個丫頭捂嘴笑話了一會,自覺丟臉面,悻悻轉身。又聽見洞門那頭有動靜,忙回身一瞧,卻是蔻痕走了來。
夢迢先是失望一陣,后頭冷不丁想起來,她才剛睡午覺,頭發睡得毛了邊,還穿著里頭的中衣,鞋子還懶懶散散地趿在腳上,簡直不成樣子。
一時不知該迎還是該退,只得尷尬地立在那里,待蔻痕走來,訕笑著福身,“二姑娘。”
蔻痕莞爾點頭,捉裙進門,“夢姑娘剛睡午覺起來?我來得真是時候了。姑娘別忙著招呼我,先忙你的去吧。”
一會功夫,斜春奉茶款待,陪著說了幾句話,就見夢迢穿戴齊整從臥房里出來。頭發也梳理好了,干干凈凈地挽就,只戴著一支銀簪子。
不日過節,夢迢正為此事要找蔻痕商議。董墨只管叫她自己拿主意,但他姐姐姐夫在這里住著,不問過他們,顯得殊性冷落。
便道:“眼瞧要過節了,我正要去問問二姑娘要怎么過好呢。我自己的意思呢,是席面設在書齋旁的那間軒廳里頭,水榭里也好,只是白天在那里聽聽戲還可,晚上賞月恐怕蚊蟲多。”
蔻痕輕輕點頭,“章平既然交托給姑娘,姑娘就同斜春商量著辦吧。斜春在家時雖然不張羅這些事,可看著我們家那些管家奶奶們張羅,也看會了。姑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問她。”
言下將夢迢比做下人,夢迢心內不大舒服,面上訕著點頭。蔻痕慢眨下眼皮,轉而問起董墨:“我聽說三墨有樁要緊案子在忙,已經幾日不歸家了?我叫他往我那里去我有話對他說,也不見他去。”
“是鹽運司的案子,牽連了好些大人,他們輪著番的審還審不贏呢,才剛回來洗澡換了身衣裳,又去了,連盅茶也沒喝。”
“噢。”蔻痕將尾音拖了拖,像個線頭,牽連出底下的話來,“我聽說,里頭有位要犯,是位姓孟的參政,是你前頭的夫家?”
這倒怪了,初來那一陣,她不過是漠視了夢迢,近來卻問起夢迢的事來,帶著些輕蔑的攻擊意態。夢迢警覺了幾分,不敢多言,“是,如今早沒什么往來了。”
蔻痕抿了抿唇上的茶漬,微微笑道:“不見得吧。我那日到這屋里來,聽見姑娘在招呼客人,就沒進來。廊下似乎聽見是有人在向姑娘求情,滿嘴里什么‘姑娘往常的手段’‘姑娘的厲害’。看來夢姑娘在濟南大概是個厲害人物,是我先頭有眼無珠,小瞧了姑娘。”
夢迢心頭一凜,惶惶不安,“您說笑了,我不過是個婦道人家。求人的話嚜,自然是將人往高處捧著了,當不得真的。”
“是么?我看,恐怕也不盡然。”
蔻痕只管保持著微笑,夢迢扭頭對上她的目光,仿佛給人光天化日下剝光了衣裳,滿是無處躲藏的窘困與羞愧。
她一定是打聽到了些夢迢的往事。那些事一直因為董墨一向不在意的態度,夢迢也不覺有幾多悔恨。此刻卻暴露在蔻痕素潔皓白的身前,有一陣一陣的難堪洶涌朝夢迢襲來。
蔻痕做人如作畫,是從不將話說盡的性情,即便話說得決斷,態度上也永遠溫和地給人留有余地。
她時時留著一片白,容人自己去思量,懊悔,愧疚。她深信,自己領悟的,遠比別人告訴的深刻許多。
靜了須臾,她將談鋒一轉,接著說孟玉,“姑娘離了那孟家,真是離得及時,要是此刻還在他家,豈不是被這位孟大人牽連了?這位孟大人,聽說從前也是位叱咤濟南的人物,想不到如今落成了個階下囚。可見善惡有報,遲早的事。話說回來,男人在官場上做惡犯奸,自然有國法來收拾他。女人倒有一點好,女人藏在深深庭院內,德行有虧,也只受各人良心口里的譴責。要是遇到那起沒有廉恥之心的,連這點譴責也不必受。”
夢迢別著臉,把眼空轉一番,好似落在那處都不能容,最終只得瞥到地上去,“廉恥之心,人皆有之。”
“那是最好了。常言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我看這句話不對。做過什么事,出過什么岔子,就像根三尺長釘釘在人的骨頭縫里,躺得平整了不覺著什么,可膝蓋一折,腰桿一彎,就能戳痛人。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也不大認同這句話。人嘛,不就是今日為昨日做的事、說的話擔當著。要是真的從前是從前,今天是今天,豈不是我昨日欠下的債,今日就不必還了?沒有這樣的道理。”
說到此節,蔻痕暗窺夢迢,見她把下嘴皮咬著,仿佛有些欲說難說的苦衷。
蔻痕又笑,“不過話說回來,活在這世上,誰沒有點不得已呢?可不見得不得已,就要去做不該做的事。也不能說不得已,別人就得替他擔著后果,寬宥他的錯誤。”
夢迢無言反駁,漸漸把腦袋垂低,脖子上似了個千斤墜,那都是她從前一樁樁一件件不該為而為之的勾當,今番統統從個女人口中倒出來。
壞就壞在,好也好在,人天生是有羞恥心的。蔻痕不再多說了,她相信女人的想象力無窮無盡,夢迢遲早會想到她要她想到的地方去。
她端起茶飲盡,溫柔一笑,“午覺也不好睡,坐著又沒趣,跑來與夢姑娘說這些閑話,夢姑娘可別多心。對了,要過節了,姑娘別只顧著我們,我們與三墨是一家團聚,沒道理叫姑娘白操心。你也把母親妹妹接過來,你們也一家團聚團聚。我回去了,姑娘勿送。”
夢迢還是起身將她送至廊下,晴日剛墜到廊檐后頭,對面那片青瓦燒起來,仿佛燒到了夢迢身上來。
當夜夢迢便輾轉不眠,不知是不是董墨不在身邊的緣故,床鋪空出來的一大半,她的心與腦子也空出來一大半。這一空,前塵往事便洶涌逼來,無涯苦海里浮起來的,不是粼粼晃晃的銀子,就是一雙雙早已陌生得認不出的男人的眼。
她的過去處處藏垢納污,簡直沒有一樣拿得出手。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浪.女呢?這世上是沒有回頭路給她走的。
她向著董墨睡的那一面,將身體蜷縮起來,空茫茫地睜著眼流淚。可惜淚水沒能滌凈過去,反而使她感到一片深深的灼痛。
熬到第二天,夢迢臉色慘淡,眼圈淡淡發青,還要撐著操持過節的事情。又是與斜春男人商議打點各處的禮,又是吩咐廚房預備節里的吃食采辦,又是打發小廝去給老太太傳話,叫他們中秋到清雨園來,家中不必預備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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