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秉書頭也沒回，自顧自地朝自己院子的方向走著，撂下一句：“我們家的事我做不了主。”

陳景明無法，又將視線投向溫惠。

“姐夫，我爹叫你去呢。你放心，方嬤嬤這么康健，斷一只手不礙事的。”

陳景明看著溫惠帶笑的臉，大熱天打了一個寒戰，暗自慶幸溫束楚不像她這個妹妹，不然不知道家裏要亂成什么樣子。他心裏清楚溫家這回鐵了心要給溫束楚出氣，方嬤嬤肯定是逃不了的，于心不忍地朝方春葉處瞧了一眼后硬著頭皮跟上了宋秉書。

對付方春葉這種人溫惠有的是經驗，不過她也不得不嘆一聲方春葉這個人實在是個硬骨頭，斷手之后都還沒服軟，嘴裏還對著她在罵罵咧咧，直到力氣不夠昏了過去方才消停。

收拾完方春葉之后溫惠就回到自己院子裏等溫束楚，鬧了這么大的動靜，溫束楚一定會知道的。果不其然，太陽西斜的時候溫束楚踏著暮色進了溫惠的房門。

溫惠見溫束楚欲言又止，便問：“怎么了姐，嫌我做得太過了？”

溫束楚搖搖頭，在溫惠身旁坐下，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早就想收拾那個老婆子了。”

想要從溫束楚嘴裏聽見這種話不容易，可溫惠卻又不覺得意外，望向溫束楚，姐妹倆相視一笑，這一笑過了好久才停下來。

“姐，你可真能忍。”笑過之后，溫惠又覺得有些心酸。

“嫁了人不像在自己家，婆婆又不是個安分人，事事都要看人臉色，能忍就忍吧。”溫束楚輕嘆一聲，喃喃地回著。

“那你后悔嗎？”

“后悔什么？”

“后悔嫁去陳家。”

溫束楚沈默了，想了想道：“很難說，景明他很好，對我對孩子們都很好，嫁給他我是不后悔的。可是每每遇到那些糟心事，說沒動過后悔的念頭又都是假話。”

“那往后怎么辦？你這次回去了他那個娘估計能消停上一些，可時間久了還是要露原形。”溫惠還是有些憂心溫束楚在陳家的日子。

溫束楚淺淺一笑，說：“阿惠你不用擔心我，你姐姐也不是軟柿子任人拿捏，若她還想打我孩子的主意，我也一定不會讓她好過。”

溫束楚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笑退去了，帶上了溫惠許久沒在她臉上看到過的狠冷。回想當年的溫束楚，也是個愛憎分明、有棱有角的人。

“姐你忍那些人這么久做什么呢，你要是拉不下面子，你跟我說啊，我肯定幫你把她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我一個當姐姐的，家裏的擔子卻陰差陽錯全都落到了你身上，我這些年本就覺得對你虧欠，哪裏再忍心讓自己的事叫你掛心呢。”

溫束楚像小時候那樣牽起溫惠的手，卻再回不到小時候那般無憂無慮的心境。

“什么虧欠不虧欠的，家裏的事情又不是你塞給我的，姐你想太多了，再說小時候你幫我擺平的事情還少了么。”

溫束楚笑笑不與溫惠爭，調轉了話頭：“其實也不全是因為這個，這些年我時常在想，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東西，想要事事如意只是癡人說夢罷了。景明對我很好，作為一個夫君來說我無可挑剔，他作為家中獨子擔子本來就重，我不想讓他在他母親和我之間左右為難。”

“姐你倒是為姐夫著想，他那娘不更該替他兒子著想嗎？你一味退讓，他們家只會覺得你好欺負，看那奶娘就知道肯定是欺軟怕硬的貨色，姐你就該……”

“爹。”溫束楚沖著房門叫了一聲，打斷了溫惠的出謀劃策。

“我就猜你們姐妹倆在一塊兒。” 宋秉書跨門而入，溫惠這裏他不常來，覺著有些許陌生。

“爹你跟姐夫說了些什么說這么久。”溫惠總覺得宋秉書要像教學生似地跟陳景明談一通大道理。

“我跟景明說了，咱們家出錢給你們再置辦一座宅院，你們兩個帶著孩子跟陳家本家分開過，年節生辰了聚一聚就行，眼不見心不煩。”宋秉書呷了一口茶，跟陳景明這一通說道可費了他不少口舌。

溫束楚苦笑說：“家裏公婆定然不會同意的，若被其他親戚知道了，他們的面子又沒地方擱了。”

“那就給他們點東西，讓他們長些面子。咱們家在寧州有些生意，我跟景明提了，只要他們家答應這件事，溫家在寧t州的田產都是陳家的了。”

利字當頭，面子什么的都要靠邊站。宋秉書雖然不跟錢打交道，但是對人性諳熟于心。說完之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轉向溫惠說：“阿惠，事先沒跟你商量爹就做主了，你沒意見吧。”

好不容易宋秉書能頂上事，溫惠樂都來不及。

“您是我們爹，這件事您做主就成。”

“既然如此，那楚楚你就找一天跟景明帶著孩子回去吧，別讓婆母再跑這么一趟了，畢竟是個長輩，這么折騰不合適。”

“那不行，必須讓他娘來接人！爹，她可是出手打姐姐了，有什么不合適的，就要讓她知道咱們溫家不是好惹的。”

宋秉書話一出，溫惠先不答應了。

“阿惠，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有些事不明白，有些事情適可而止，做過了反倒不好。楚楚，這件事就聽爹的，你跟景明回去之后就別置氣了，好好把話說開了，夫妻之間最怕的就是賭氣，聽見了沒？”

宋秉書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如果那些年他和溫舒窈沒有那么要強要面子，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樣。

溫惠都不去看溫束楚，先跟宋秉書急了：“又是聽你的，聽你的什么時候對過了。這件事就是不能退步，不然他們更要蹬鼻子上臉！”

宋秉書直接略過了溫惠，朝溫束楚叮囑了一句“楚楚你聽見沒？”，見溫束楚點頭，起身走了。

溫惠見狀氣得跟溫束楚抱怨：“姐你看見了沒，他在家就是這樣的，你說我氣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