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祁司辰拜見南國皇帝陛下，臣此次攜黃金萬兩及三十二座城池的地契而來，只愿以萬兩黃金及三十二座城為聘禮，求得意中之人，不成便不歸?！?

北國大大小小的城加起來攏共一百三十多個，祁司辰直接拿出三十多座城的地契，著實讓嬴昊也吃了一驚。大臣們驚訝地看著兩人背后那一長列由使倌抬上來的擔子，紛紛猜測北國的太子此舉是想借機和親，好緩解兩國關系，還是又在耍什么陰謀把戲。那些擔子上如小山丘一般整齊的堆著用紅綢布綁好的黃金和珠寶，站在祁司辰身旁的使者也恰到好處的打開自上殿起手裏便捧著的那只木箱，裏面是三十二座城的地契。

在全筵席人合不攏嘴的詫異中，祁司辰抬起頭看向了龍椅右側那塊遮住公主花仙般容顏的竹簾道：“臣的意中人生辰為南國祭天大典結束后的第二日，也就是臘月二十，故而臣拿出三十二座城獻給意中人，望意中人日月昌明，碧玉天恒?！?

“你的意中人是哪個？”

嬴昊有些不悅，縱觀全南國上下，生辰在祭天大典結束之后第二日，也受的起如此貴重的聘禮的，只有一個人。這小子如此狂妄，簡直是沒將場上其余下聘的使者和臣子們放在眼裏。

果然，在眾人的註視中祁司辰緩步走向了嬴昊身側的那面竹簾，他用手中的玄色折扇緩緩挑起竹簾，就像挑起新嫁娘的蓋頭般。竹簾升起，露出簾后泰煙嬌紅的俏臉，祁司辰笑著伸出手去，眾臣子便瞧見平日裏難得一睹姿容的公主：她用一塊金色的流蘇面罩遮了幾寸芳顏，流蘇微微擺動，隱約可見面罩之下公主誘人的朱唇。她那一雙玉髓般清澈無暇的紫眸抬起，滿瞳仁便都繪滿了面前氣宇軒昂的男兒。

泰煙伸出手去，白嫩的手便如幼時那般被祁司辰長滿繭的粗糲大掌給嚴實包住。他牽著她從案幾后款步走出來，兩個人眼神交融，數年間的思念便都在此刻化作了一汪心池，濃稠的像是滴蜜的蜜漿。叫旁側的人看了，還以為這兩人在用眼睛來織造掛在天邊紅嫩的云霞。

紅霞寄情，卻不解相思之苦。祁司辰在輾轉難眠了數個不得寐的夜后，終于握住了夢裏的那個人的手。

公主雖是凡胎，卻生得如此絕色，叫一眾臣子看得心池激蕩不已，一時間都有些恨堂上這個北國來的太子敢于直接上前去牽住她那本來金玉盥洗過的手。試問這塊大陸上除了仙人，誰還會生得一雙如此無暇的紫眸，普通人再是絕色，眸子也脫不離原本木頭般的顏色，可見這名自幼便美名遠揚的公主殿下，當真如傳言那般是天賜的福運之子。

堂上便有不少男兒動起了壞心思，這位公主是嫡長之女，生得美若夏花，名聲自幼便好不說，又聽聞是福運之子，先不說這福運是否只是皇帝為了鞏固位置所虛造出來的，且看她這一雙異于常人的傾國眼睛，便猜得出公主身命不凡了。

如此一奇女子若是能夠娶回，她身上所攜帶的福運是否能助長自己所處之地推翻了這嬴姓，改為掌握中土大陸龍權的一方？或者就算福運一事是假的，可一旦得到了這位被全南國上下皆視若珍寶的公主，那自己稀松的地位也能翻上好幾番了。有全大陸最強盛的國家作皇親國戚，日后哪裏還需要發愁自己的版圖擴充不了，搞不好弄個藩王來做也不是沒有可能。

許多夾雜了癡念的眼睛便都聚攏到泰煙身上來，泰煙心裏覺著這些眼神讓自己有幾分惡心，但是應付了許多那些花舌公子，她也沒轍的被迫適應了。祁司辰卻是很不爽利，他的內人，豈是其余那些草屑能夠覬覦的么？

他看了一眼臉頰紅的像綻開了花朵般的泰煙，抬眸對上座上的嬴昊朗聲道：“臣的意中人就在此了，正是貴國的公主泰煙，臣與她自幼相識，心中早已對佳人獨自欽慕。為了迎娶她，臣決意參加此次六花大會，臣會奪下魁首，泰煙公主必定是吾妻?！?

說著，祁司辰琥珀色的鷹眸一黯，又似恭敬又似是挑釁般，低頭道：“還勞煩岳丈大人，耐心候著臣在六花大會之中奪了那小小魁首。”

“你小子，幾年不見，竟生了如此大的口氣，上來便牽了朕的女兒，甚是放肆！”

嬴昊把玩著手中的黃玉酒杯，也不急著將兩人分開，只是懶懶的睨著堂下的祁司辰。這小兒自稱為臣這一點對他很是受用，但是鼠目的黃毛小兒惹惱全筵席人亦篤定會娶到自己女兒，這沒將全天下男兒放入眼中的態度楞是讓嬴昊生出了不滿。他沒料想到這次招親大會竟會把北國的人給招來，偏生來的還是他們新封的太子。

嬴昊更沒想到，這太子竟還是曾經作為質子來到過南國的祁司辰。

他只前些年在暗樁送來的密信中知曉北國近年新冊封了個太子，據說這名太子幼時因得了一身怪病在北國并不受人待見，后來更是被祁蒙丟去了別國作質子。可他在十幾歲那年回到北國后沒多久，便大義滅親揭發了自己母妃過去的一樁惡行，從此這位皇子便一改往昔陰郁避人的態度，用盡千萬手段一點一點的從皇帝手中奪取來了權柄，皇帝為了自保，無奈將他冊封為太子。

嬴昊當時也沒多想，畢竟皇子被送去別國作質子這種事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并不新鮮。他當時只感嘆后生可畏，自己還是先別太早要兒子好了，畢竟祁蒙那塊廢料居然也有折在自己兒子手裏的一天。不過這新太子也是個開明人，不僅在國內效仿南國推崇權力分封制度，不再將權力集中于皇帝一人手裏，直接架空了祁蒙。竟還主動派使臣攜帶厚禮多次前來拜訪，緩和了兩國邊境之間常年戰火紛飛的態勢。只是無奈南北國之間實在是積怨已久，化解怨恨這事一時半會真急不得，不過數年的短暫光陰，能夠有所緩和，開啟部分貿易往來，已是數萬萬名生活在邊境地區的百姓日夜期冀所盼來的好彩頭了。

嬴昊也是沒料到對方會如此大膽，考慮到兩國的關系有所緩和，便沒有添加北籍人不許參加此次六花大會的禁制條令，他心裏當然是不想把女兒嫁給敵對國的，誰知道這新太子是否耍的是先攻心再奪城好讓他松懈的正反臉戲碼。

不過征戰多年，他安心治國這么久，也有些開始厭倦戰爭了。祁蒙被架空新太子掌權一事雖然需要多加註意，但若對方當真是誠心前來求和的，眼下又帶了足足三十二座城的地契，嬴昊便開始思量兩國結交的可能。若對方是誠心實意的，那為了雙方和睦百姓安樂，那把女兒嫁過去受個罪倒也沒什么，舍小為大嘛！反正就算對方是對自己的國土有所圖，最終也不過是犧牲了一個女兒而已，他還可以捉住機會以福運在身的公主被北國殘忍侵害為由，發起戰爭一并吞了那塊土地。

不過他也上年紀了，若對方是誠意的，那也很好，總之百姓安生，天下安生，他便幾近無憂了！

嬴昊在心裏打著要不要把女兒賣出去試探一下對方誠意的算盤，眼睛便不由自主的又看向了祁司辰，他沒想到不過才數年不見而已，當初那個被鎖在鐵籠裏送到自己面前時那個不起眼的小兒，今日竟會以北國太子的身份來到自己眼前?？催@小兒專程攜帶了聘禮，那從容的態度像是早已將泰煙當作自己的內人一般。嬴昊便計上心來，敢情這孩子是當初作質子來時便覬覦了寡人的女兒么，讓你贏可以，但是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果然，下午的禮卷筆試，祁司辰便拿到了一份極其刁鉆的題目，上面的問題刁鉆到讓特意為他改題的禮部官員都自覺汗顏，其中甚至包括了糾正一些書生寫的話本子裏面角色錯誤的行為禮節，更加要命的是，這些話本子有的描寫的是精怪鬼神，官員的同僚看了題目都覺著無從下筆，畢竟精怪鬼神的禮節他們凡人哪裏能夠知曉，這題目的答案都是特意去了一趟清音塔求教清水國師后才得來的。

誒，你說巧不巧，祁司辰還偏生就不是個凡人，一應問題答寫順暢，如高山流水般輕松，反倒是拿了普通問題的那些外來國的皇子和一些從商的，以及武夫們，因不甚了解南國的禮節文化，所答出來的題目錯誤百出，因此第一輪便有不少人被刷了下去。

祁司辰身為生活在仙山腳下的妖怪，他雖不愛同其它精怪接觸，但是生活在萬妖洞中的一些小妖平日裏喜歡四處閑游，它們卻是知道不少東西的。祁司辰這次還事先喚來了一兩只小妖來了解天地之間的各種禮節，為了保證自己能夠成功迎娶到泰煙，他下了不少功夫，足足花了數月才從上到下徹底弄熟了南國的各項禮節。也幸虧嬴昊繼位后在清水止的提議下廢去了許多無甚大用的禮節，否則光背禮節祁司辰都得被累死。可以說，在其他男子或是為了生活忙碌，或是驕奢享樂之時，這名少年一早便將全部的心思撲在了將泰煙帶回家這一件大事上，包括奪取太子之位，也是在這個計劃之中的。

好小子，總是無聲度陳倉。

前去幫忙的小妖怪們看他那般專註不松懈，有時候便會忍不住調侃他，說娶個公主真是不容易，還是做個逍遙自在的小妖怪要好。每每這時祁司辰便看著手腕上那根用絲帶系住的發繩，他輕吻發繩，無言地將所有思念的話藏回心底。

煙兒，我想你！待我攜精誠所至，你的父皇是否金石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