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主死了！”

這簡單明了的四個字，猶如通過空氣傳播的致命病毒，在潁水上飄蕩著，傳進每個人的耳朵。它擴散的速度，其實比病毒還快。叫聲此起彼伏，每響起一次，便多出一批面露震驚之色的人。

郝長亨理應(yīng)接替聶天還，擺出強而有力的態(tài)度，及時控制局面。但聶天還在他心里地位太重，既是師父，也是父親。他聞訊過后，悲憤之情難以言喻，滿心都是悲痛、意外與驚訝，一時間竟說不出話，沒辦法立刻換上一張公事公辦的面孔。

云龍?zhí)柹希延腥巳鱿戮W(wǎng)子，嘗試打撈聶天還的遺體。郝長亨遙遙望向它，只覺霧蒙蒙、白茫茫的細雨中，這只巨大戰(zhàn)船似乎得了重病，變的衰弱不堪，連輪廓都模糊起來。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孫恩呢？”

他并不關(guān)心孫恩的安危，只想聽聽事情的全過程。到了木已成舟的時候，他仍然不敢相信，竟有人能破解如此兇險的情況，成功殺死聶天還。這也說明，即便聶天還藏身兩湖巢穴，深居簡出，也很難逃過這場蓄意刺殺。

換言之，聶天還之死幾乎是命中注定的，非人力可以阻止?？墒牵跄芙邮苓@個現(xiàn)實，只能一遍一遍，徒勞地向云龍?zhí)柎虺鲇嵦?，要他們盡快向自己靠攏。在同一時間，他聽到遠處傳來強烈的歡呼聲，顯見江文清一方亦收到了消息，禁不住地歡欣喜悅。

兩下里對比強烈至極。他和尹清雅對聶天還之死的反應(yīng)，不用問也知道。他們以外，尚有兩人蒙受沉重打擊，正于原地木然呆立，不知如何是好。

這兩人是乾歸和譙奉先。

蘇夜追趕聶天還，孫恩追趕蘇夜，先后躍入潁水，再也不曾冒頭。兩人自然不會坐等戰(zhàn)果，急追至云龍?zhí)栠呇兀乱豢?，又相互對視片刻，均從對方眼里，看出了不贊成的意味?

他們很清楚自己的斤兩，也明白交戰(zhàn)雙方的本事。剛才蘇夜當(dāng)面拔刀，閃電般奔向聶天還，明擺著沒把他們放在眼里。事實證明，她并非刻意小看對手，而是一眼就看出他們武功深淺。那時候除了孫恩本人，艙中所有人反應(yīng)均慢了一拍，未能跟上她的速度。倘若孫恩不來，聶天還早已命喪當(dāng)場。

貿(mào)然下水助戰(zhàn)，與其說幫忙，不如說自動把脖子湊到敵人的刀口上。因此，他們不約而同止住腳步，運功雙目，緊緊盯視蕩漾不已的潁水，想從水勢里瞧出一點端倪。

未過多久，他們便看到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結(jié)果，只可惜這結(jié)果并非他們想要的。幸好兩人都是城府深沉，心狠手辣之輩，否則非得眼前一黑不可。

水龍降下之后，水里完全沒了動靜，見不到孫恩或蘇夜，只剩聶天還浮浮沉沉的尸身。乾歸和譙奉先心中，卻掀起了滔天風(fēng)浪。這一瞬間，他們想起魔門的大業(yè)，也想起了慕清流。

魔門之中，無人不佩服慕清流的才智與眼光，大多都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指示。遺憾的是，眼光不能代表一切。

慕清流看好竺法慶，認(rèn)為他和尼惠暉聯(lián)手，足以除去孫恩這個大敵，竺法慶便曝尸荒野，甚至未能保住腦袋；看好桓玄，認(rèn)為他是江左高門中的佼佼者，有希望問鼎中原，桓玄便惹上不該惹的人，死得堪稱莫名其妙；于無可奈何中看好聶天還，將其當(dāng)作下一個選擇，聶天還便在孫恩的保護下，成為一具水中浮尸。

一言以蔽之，慕清流為亂世選定的所有人選，不但飛快死去，還死在同一個人手里。這已不能用“運氣太糟糕”來形容，簡直是令人哭笑不得的宿命。他人仍在江陵，聽說聶天還身亡后，會怎么想，怎么說，怎么做呢？

乾歸頭發(fā)已被雨絲沾濕，衣服亦傳來濕乎乎的感覺。他收劍回鞘，深深看了聶天還一眼，又用眼角余光瞥視譙奉先，發(fā)覺他臉色如同天色，異乎尋常的灰暗陰郁，眉宇間失望之情一覽無遺。毫無疑問，他心情和他一樣壞，已經(jīng)到了不想隱藏的地步。

像譙奉先這種人，絕對不愿讓別人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讓別人看穿心思。此時，他神情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乃是壞透了的征兆，證明局面再也無法挽回。乾歸心頭五味雜陳，同時生出對孫恩的輕視及失望，緩緩道：“咱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