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微弱而清晰,若被郝長亨聽見,很可能又會惹出一場風波。譙奉先不理四周慌亂緊繃的氣氛,目視云龍號船身下方,兩道銳利的目光穿透水氣,在水上流連。他并未馬上回答,只是聚精會神地看著。乾歸微覺不解,再度說道:“兩湖幫沒了幫主,敗局已定,留下也是無用。”
譙奉先冷冷道:“我知道。但我暫時留在這里。”
乾歸訝道:“為什么?”
譙奉先冷笑出聲,瞟向郝長亨的座船。這一記笑聲中,起碼有一半是苦笑。他說:“我得確定此戰的結果,看看誰贏誰輸才能走,不然回去之后,我們怎么向圣君交待?何況郝長亨此人也不可小覷。我們最好先弄明白,他下一步將作何打算,率領兩湖幫何去何從?”
兩湖幫何去何從,是個相當復雜的問題。但他們可以確定,聶天還既死在這里,兩湖幫絕無可能和荒人合作。此外,郝長亨雖有頭腦,卻缺乏聶天還的老練與經驗,武功亦大有不如。兩湖幫本有爭雄天下之心,誰知野心尚未袒露于外,就悄然熄滅。但比起一夜間風流云散的逍遙教和彌勒教,它又幸運多了。
乾、譙兩人像兩個好奇的孩子,站在船邊探頭探腦,非常惹人注目。幸好船上眾人均慌亂驚愕,忙著執行郝長亨的命令,不會去注意他們。他們把脖子伸的格外長,張望許久,卻沒能望見任何可疑景象。
兩人遙望期間,潁水仍奔流不息。戰場下游數里之地,受這場大戰影響,往來船只近乎于絕跡,顯得陰森安靜,又不失大河的浩蕩之美。
這才是他們應該關注的地方,而非云龍號附近的水域。
寬達六丈的河面上,忽然傳來兩聲嘩啦輕響,從水底鉆出兩個人頭。一個較大,頜下留著長須,眉毛亦比常人稍長,大有仙風道骨之態;一個小的多,整張臉光潔嬌嫩,未留半點胡須,因為它缺少長出胡子的本事。
這兩個頭均被河水濕透,看上去有點狼狽,頭發緊貼著頭皮,倒是依然漆黑發亮。一個人外表再怎么出色,到了*的時候,也要大打折扣。現在,孫恩是一只落湯天師,而蘇夜像個從船上失足落水的小孩子。兩人都是一副亟待他人救援的模樣,卻無人會不自量力,當真前來相救。
最奇異的地方在于,他們就這樣懸停河心,紋絲不動,如同固定在水底的兩塊巖石,無視身畔滾滾而過的冰冷河水。
聶天還一死,孫恩震怒不已,以排山倒海之勢狂攻蘇夜。蘇夜甩開了聶天還這個累贅,也不顧一切,希望盡快搶回主動權。兩人始終潛在水下,無所不用其極地比拼纏斗。譙奉先等人看到聶天還時,他們已順流漂出很遠,飛快脫離了充滿無關人等的是非之地。
直到此時,蘇夜方才扳回落于下風的局面。但她和孫恩激戰已久,真氣損耗過甚,無法在水中回氣,遂雙雙浮出水面,以便吐盡胸中濁氣。
她甫一出水,在一呼一吸之間,已然平復如初,生怕錯過說話機會似地,趕緊揚聲笑道:“我說過,天師你保不住聶天還,也搶不回洞天佩。怎么樣,我說錯了沒有?”
孫恩冷然道:“你施展出小三合,僅是巧合使然。你若不承認,便再用一次,受傷之人絕不會是我。”
蘇夜奇道:“小三合?”
孫恩道:“陰氣陽氣沖突激蕩,令天地心三佩合一,破開虛空,叫作大三合。你我各用一種真氣,重演三佩合璧的場面,只不過威力較小,就叫小三合。”
蘇夜抿嘴笑道:“原來如此,聽上去好像賣糕餅、點心店鋪的名字。你盡管認為這是巧合無妨,這樣的話,你以后必會大吃一驚。此外,我若是巧合,你與其他三人聯手打我一個,就是故意使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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