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海上歸國后，埃德加在威斯敏斯特召開了一次賢人會議，和往年不同的是，這一回到場的貴族大多是并未經(jīng)歷過黑斯廷斯的年輕一輩，這或許也避免了一層尷尬，尤其是曾在黑斯廷斯與英格蘭人血戰(zhàn)的布洛涅伯爵尤斯塔斯此番也列席宮廷。

如今的英格蘭人越來越看重海外的事業(yè)，反倒是來自大陸的貴族更重視領(lǐng)地的經(jīng)營，布洛涅伯爵就從佛蘭德帶來了許多大型耕馬，準(zhǔn)備在完成附庸的宣誓后就在他的東盎格利亞領(lǐng)地上牧養(yǎng)。尤斯塔斯打算將英格蘭的領(lǐng)地留給自己的小兒子鮑德溫，這次也將他帶在自己身邊。

“那些人說的是真的？”伯爵和自己的兒子謹(jǐn)慎地避開了肯特的領(lǐng)主們，向和自己一樣來自外邦的羅德里戈伯爵問道。

“您是說格斯帕特里克大人的事情？”

“不，我想這里沒人真的關(guān)心坎布里亞的荒蠻土地歸誰所有，我說的是加萊，陛下難道真打算將南方的一半兵力交到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上？”

羅德里戈搖了搖頭，他不想主動評論此事，赫里沃德的長子布蘭德嚴(yán)格說尚未成年，但是他畢竟是合法的加萊領(lǐng)主，在大陸上，這樣的繼承無可爭議，但是考慮到那座要塞的重要地位，沒人相信國王會將方面之任托付給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陛下當(dāng)年上陣時也才十七歲吧？”羅德里戈最后這樣說道。

“那可不一樣……”湊到兩位領(lǐng)主中間的是一位肩披長發(fā)、穿著銀色天鵝絨上衣的諾曼騎士，威廉·馬利特的兒子羅伯特，這個年輕人在威爾士北部惡名遠(yuǎn)揚(yáng)，“我們的國王陛下是聞名諾曼底的馬背王子，而那個布蘭德，我敢打賭，他連一個姑娘都沒上過吶。”

說完，羅伯特·馬利特騎士發(fā)出一陣放肆的狂笑，布洛涅伯爵倒是不以為怪，羅德里戈伯爵對他的輕浮表現(xiàn)就有些不豫了，西班牙領(lǐng)主英挺的鼻梁和整齊的胡須都有些顫抖，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替威廉·馬利特管教一番這個無禮的家伙。

恰在此時，帷幔間齊鳴起天鵝之號，國王出現(xiàn)在宮廷中央，貴人們停止了各自的議論，只是略帶驚訝地看見王后的身邊跟隨著圖爾菲妲夫人，這位赫里沃德的遺孀臉色有些蒼白，卻不失尊嚴(yán)地輕攏披肩，纖細(xì)的手指被一枚晶瑩的煤玉石指環(huán)襯托得溫婉如脂，只從外貌看，她甚至不比赫里沃德的長子布蘭德大上多少。

“格斯帕特里克大人，來讓我們看看你。”埃德加國王首先召喚了一名強(qiáng)壯的青年貴族。

格斯帕特里克的一襲靛青色長袍在宮廷里顯得有些簡陋，不過更讓英格蘭貴人們蹙眉的是他的不列顛口音，達(dá)勒姆主教埃瑟爾溫去世過早，以至于貝尼西亞伯爵的次子和繼承人未能接受正統(tǒng)的英格蘭教育，這對這個年輕人的前途顯然有些不利。一些年長的貴族還記得貝尼西亞伯爵的長子尤特雷德，一個如丹麥人一般勇悍的北方騎士，眼前的這個青年則相去甚遠(yuǎn)，幾乎有種陌生感。

“不要忘記你身上的血液，我的格斯帕特里克大人，我的姐姐也非常希望在阿爾巴國王的宮廷里見到你，整個王室都欠了你的家族無數(shù)恩情，我們已經(jīng)決定封你為坎布里亞伯爵，并賜予你威塞克斯和康沃爾的地產(chǎn)。”國王的慷慨令許多人暗自吸氣，德文郡到威塞克斯的那片領(lǐng)地是整個英格蘭最肥沃的膏腴之地，其富庶不下于埃塞克斯。

一些和蘇格蘭宮廷有所往來的貴族更聽聞蘇格蘭國王有意將愛丁堡附近的英格蘭臣民交給這位年輕人管理，他的父親貝尼西亞伯爵也曾經(jīng)在那片土地?fù)碛写罅慨a(chǎn)業(yè)。這或許意味著，北方又多了一位可以和諾森布里亞伯爵權(quán)勢相當(dāng)?shù)念I(lǐng)主，只是人們不知道這位新崛起的貴人未來到底會選擇在哪個宮廷服務(wù)，畢竟，這個年輕人在兩位國王面前都算得上炙手可熱。

諾森布里亞伯爵沃爾西奧夫也毫無芥蒂地?fù)肀Я烁袼古撂乩锟瞬簦@讓麥西亞伯爵莫卡有些失望，后者似乎在指望這兩人發(fā)生某些爭執(zhí)，比如說，為了貝班堡的歸屬。這些年來，莫卡伯爵從未信任過丹麥血統(tǒng)的沃爾西奧夫，在他眼中，這個北方人太像他那位父親休厄德伯爵了。

“根據(jù)赫里沃德大人的遺愿……”國王的下一句話一出口，連莫卡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布蘭德將繼承加萊和彼得伯勒等處領(lǐng)地——除去留給圖爾菲妲夫人的那部分。”貴族們已經(jīng)開始嗡聲私語了，國王繼續(xù)說了下去，“我們將賜給赫里沃德的侍衛(wèi)——不列顛人馬丁五十海德地產(chǎn)，并授予加萊城堡總管之職，統(tǒng)帥所有駐軍。”

如果不是國王的多年威信，貴族們恐怕已經(jīng)要沸騰了，將一個平民提拔為南方的駐軍統(tǒng)帥，不要說是在等級森嚴(yán)的英格蘭，便是如今的丹麥人都不會這樣做的！

“反對！”首先發(fā)出聲音的是年老的麥西亞伯爵，“我絕不能信任一個威爾士人。”

南方的領(lǐng)主們大多開始附和，巴思修道院長也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而赫里沃德之子布蘭德偷偷看向自己的馬丁叔叔，這種場面令他緊張得幾乎要暈倒。

“你們還認(rèn)得你們的國王嗎？”一聲嬌叱打斷了宮廷的喧鬧，說話的是埃瑪王后，她一只手牽住圖爾菲妲夫人，站到眾位王公中間，“我聽說，俗士不會因名銜而高貴，勇者卻能令名銜榮耀。你們所攻擊的不是一個異邦人，而是跟隨著自己的領(lǐng)主和國王披甲入陣，為王國流血的勇士。你們當(dāng)中有幾個人比馬丁大人經(jīng)歷的戰(zhàn)陣更多，又有幾個人曾在諾曼人征服國家時奮起反抗？羅德里戈大人？您也覺得我們不該給一個不列顛人高位嗎？”

“天主面前，并沒有不列顛人和英格蘭人。”西班牙人干脆地答道。

麥西亞伯爵見沃爾西奧夫一言不發(fā)，也不再說話，只是沒人知道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國王向羅德里戈伯爵微微頷首，然后才向貴人們宣布了今天的真正議題：“我們已經(jīng)和挪威國王達(dá)成了盟約，組建一支聯(lián)合艦隊(duì)向南方航行，直達(dá)非洲大陸。我們的神圣同盟將奪取摩爾人的港口，并允許所有擁有船只的人——無論他出身高貴還是低賤——向我們購買私掠特許券，未來只要是沒有懸掛神圣同盟徽幟的異教商船，皆可自由征用！”

正當(dāng)南方的諾曼人對拜占庭的征服進(jìn)行得如火如荼之時，“神圣同盟”也開始了罪惡的海上事業(yè)，未來這個邪惡軸心里還會加入丹麥王國與薩克森公國，整個北海的維京血液都重新沸騰起來，這一次，北方人在戰(zhàn)狂中呼喊的不再是奧丁之名，而是“主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