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一看,這人把著自行車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身后的水溝邊,前轱轆已經(jīng)沖出去一半了,他正身體后仰,腳向前蹬,用力把車往回拉。
鐘意秋趕緊上前幫他拉著后座,一起使力把自行車?yán)嘶貋怼?
“哎呀媽,差點就毀了!”
袁老虎站定了,甩了甩腳上沾的泥笑著說:“是鐘老師嗎?對不住了啊,下雨發(fā)大水把路沖毀了,要不然我早就到了。”
“沒關(guān)系,我是鐘意秋。”
“讓你等這么長時間,我......”
“袁老虎你騎車不長眼啊,你給我都撞倒了!”趟地上的老漢剛直起腰就瞪眼喊到。
鐘意秋看他坐著,筐還扣在腿上,兩條白眼魚飛出去一米遠(yuǎn)。
那筐是竹編的,竹條粗硬,編的橫七豎八,估計是用的久了,有些竹條張牙舞爪的呲出來,砸在腿上看著挺疼。
他上前把筐拿開,伸手想去拉那老漢,老漢看著眼前瘦削細(xì)白的手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說,“不了,不了,我手臟。”撐著地自己站了起來。
“李鴨毛,我還沒說你,你弄個破筐正好堵在下坡的口兒,不撞你撞誰?”
“誰堵了,你那破車子剎不住車!”
“我今天不跟吵,我接客人來的。”袁主任提著自行車咣咣撞了兩下地,抖干凈上面的泥。
他聲音洪亮,生的人高馬大,穿著件灰白的短袖雖有些舊倒是很干凈,灰色的褲子上卻是沾滿了泥點,一雙布鞋更是糊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鐘意秋正在想怎么打招呼,袁老虎直接提起了放在石墩上他的帆布大包說:“鐘老師這是你的吧,我?guī)湍闾嶂覀冓s緊回去,村里專門做了飯接你呢。”
鐘意秋趕緊上前說:“我來提吧,有點重。”
“沒事沒事,不重的。”
走近了越發(fā)顯出了他的大塊頭兒,鐘意秋雖骨架細(xì)削,但是身高也有一米八,站在袁老虎身邊卻只到肩膀,被襯托的像個小孩。
偏他又是個四方大臉,皮膚黝黑,倒真是像老虎一樣有雙圓圓的大眼,說話嗓門又大,不由的讓人有點怵。
“袁主任,還是我提著吧,你提了不好騎車。”鐘意秋上前想接過包。
袁老虎遲疑了一下,想起來好像是這個情況,說:“那行,你坐車上我遞給你。”
說著就抬腿上車,兩腳撐地支著自行車催鐘意秋。
鐘意秋本想說要不你騎上坡了我再坐,聽他催就趕緊蹦上車,袁老虎弓腰使勁,一腳踩沖上坡了。
天已經(jīng)開始暗下來,在薄霧般的橙光里,鐘意秋回頭看見那老漢在撿地上的魚,他揮手說:“李鴨毛叔叔,再見。”
袁家莊到獅頭鎮(zhèn)20多里路,但水泥路也就兩三里,其余都是泥土路,村里到鎮(zhèn)上趕集辦事,大都是步行或拉板車、趕大車,早上六七點出門,差不多9點多能到,騎自行車1個小時就能到。
農(nóng)村的夏天,黃昏時才是最熱鬧的,路過村莊,路上全是三三兩兩,甚至成群結(jié)隊收工回家的人。
袁主任像是個名人,一路上都沒閑著。
“這不袁主任嘛,大黑天的又開會去了?”
“主任啊,吃了沒,干啥去了?”
“帶的誰啊主任,上我們家吃點去?”
……
但凡有人搭話,不管人家問沒問到鐘意秋,袁老虎都笑呵呵的顯擺:“我們大隊學(xué)校新來的鐘老師,縣里派下來的,大學(xué)生!”
見到小孩子更是虎著一張黑臉嚇人,“這是新來的鐘老師,大學(xué)生,開學(xué)就有新老師了,記得去報名。”
嚇的一群趕著牛、拉著羊、背著草、拖著鼻涕的小孩新奇又羞怯的看著鐘意秋。
鐘意秋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沒到學(xué)校,還沒見到一個學(xué)生,還沒準(zhǔn)備好是用嚴(yán)厲還是溫柔的形象來做鐘老師,先在十里八村混了個臉熟。
他強(qiáng)忍著屁股被巔的快要裂成兩半的疼,挺直腰抓緊后座,向?qū)λ秮砗闷嫜酃獾拇迕窈秃⒆觽兟冻鳊b牙咧嘴的微笑。
袁家莊屬于德營大隊,德營大隊一共有9個村,大隊部辦公室和德營小學(xué),供銷社連在一起,形成了大隊的經(jīng)濟(jì)和文化中心,因為袁家莊離著最近,所以周圍的人去德營大隊,就直接說成去袁家莊。
等到了,袁主任直接把自行車騎進(jìn)了大隊部。
進(jìn)院子時,一眼望不到頭的玉米地連著地平線,奮力燃燒著最后一片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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