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得很是及時，姬扶夜此時還是全無修為，自然不可能追上他。至于離央，并不打算替姬扶夜殺了宿南山。
這是姬扶夜仇，自然該由他自己去報。
姬扶夜也沒有質疑離央為何不出手，他向來是個聰明人，不會問出那樣蠢話。
“要落雨了。”離央喃喃道。
這是她離開無盡深淵后遇到第一場雨。
深淵之中，只有無邊無際霧氣，不見日月，自然也不會有風霜雨雪。
離央從前不喜歡雨天。
因為她三百歲成年那一日，就是一個雨天。
離央閉上眼，或許是過了太久，她竟然一時記不起自己當時心情如何。
“我會在這里留一個時辰。”離央突然開口。
姬扶夜一怔，而后意識到，她是在給他時間拜別顧家眾人。
“是。”
走下山路時，姬扶夜忍不住回頭，他看見女子赤足站在樹下，墨色裙袂在風中起舞，只影孑立，透出一股莫名孤寂。
他運氣并不好，在入城門之前，雨點便已經爭先恐后地落下。
雨水傾盆而下，水珠從他眼睫上滑落，沒有靈力，姬扶夜連一個避水訣也施展不了。
四方城中，雨勢太大，路上已經不見行人往來，姬扶夜孤身行走在城中，心底漸漸恢復一片平靜。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不必再猶疑。
跟隨這位尊上而去，日子應該比待在顧家，更有趣幾分才是。姬扶夜抬頭，微微笑了起來。
回到顧家時，姬扶夜渾身濕透，像只狼狽落湯雞。
涼亭中煮茶顧言姝看著他，頓住了動作。
雨珠連成水幕，姬扶夜沒有注意到她，徑直向顧凌均書房走去。
守在書房外仆從見了姬扶夜如此，也很是吃驚：“扶夜少爺，您怎么一身濕透了，我立刻讓人備上熱水衣物……”
姬扶夜搖了搖頭：“不必，我想先見舅舅。”
仆從遲疑道：“那容我先向家主稟報……”
姬扶夜點了點頭。
仆從反身進了書房中，片刻后為姬扶夜拉開門，請他入內。
姬扶夜便帶著一身泥水，走進了顧凌均書房。
衣角水珠一滴接一滴墜落在地面，他全身都濕透了，偏偏神態卻是平靜而安然。
坐在書桌前顧凌均抬頭，見他渾身濕透，不由緊皺起眉：“扶夜，你這是怎么了？”
看向候在一旁仆從，顧凌均低聲斥道：“你們都是怎么做事，還不快去準備熱水，讓少爺將濕衣換下！”
仆從連聲應是，趨步退出門外。
姬扶夜抬起頭，被雨淋濕雙眸墨色沉沉，就算在這樣狼狽情況下，他好像還是那樣沉靜而安然。
“舅舅，我今日來，是向你辭行。”
顧凌均面色大變，立時站起身來：“你說什么？！”
“扶夜將追隨離央仙上而去，今日特來向舅舅辭行。”
“你是說，昨日出現在府中那位仙上？”顧凌均臉上顯出一些怒色，“就算她救了你，也實在沒有叫你為奴為婢報答道理！”
顧凌均以為，是離央提出要姬扶夜追隨于她作為救命之恩報答。
“舅舅，你誤會了。”姬扶夜搖了搖頭，“我追隨那位仙上，是因為她有能恢復我識海辦法。”
聽了這話，顧凌均當場愣住，良久才怔然道：“當真？那位仙上真能助你恢復修行？”
倘若扶夜真能恢復修為，那自然是天大好事。只是在瞬間歡喜之后，顧凌均又立刻冷靜下來。
“怎么可能，扶夜，連你父親都做不到，她怎么可能做到！”
就算那位離央仙上是仙君之尊，可姬扶夜父親，也同樣是三重天上赫赫有名仙君。
不等姬扶夜說什么，顧凌均自顧自地搖了搖頭：“不行，你不能跟她走，扶夜，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要如何向你娘親交代？！”
姬扶夜母親在他幼時便郁郁而終，她病逝時遠在三重天上，顧凌均甚至沒來得及見她最后一面，每每思及此，顧凌均心中就愧疚難當。
姬扶夜是顧凌霜在這世上留下唯一血脈，在他被送回顧家之后，顧凌均便暗自發誓一定要照顧好他。
姬扶夜如今不過是凡人之軀，顧凌均怎么可能眼看著他為了一個虛無縹緲可能跟隨離央去冒險。
“我必須離開。”對上顧凌均近乎嚴厲目光，姬扶夜堅定不改，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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