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焚詩
81焚詩
皇帝南巡,太子染疾,索府“不安”,御駕回鑾,皇十三子胤祥代父祭岱后,隨皇四子雍郡王胤禛繼續南下,勘察水道,采集民風,于今,不到半月。
胤禛一整天都未出房門,只伏在案上,凝神看著一汪清亮的墨色,輕舔毫鋒,下筆如注。
可每一個字卻都像帶著千鈞力。
輕盈活潑腳步拍的船艙都有些微微的震動,原本粘稠平緩的墨汁也掀起了幾道褶皺。
“四哥,寫什么呢?”
他本已伸了爪子就要去攀胤禛的肩膀,可看他一副端正肅然的樣子,也挺好看的,便又老老實實收了回來,蹭到桌案一側,笑嘻嘻地替他磨墨,探頭去瞅底下熟悉的字,卻是一愣。
“四哥你在寫詩?”愣著迸出一句,才覺得好笑,“這風雅之事原該往來唱和,驪山晚照曲江留飲,自己一個人悶在房間里沉著張臉寫個什么勁?”
胤禛竟難得沒有理他,連一聲應也欠奉,只埋著頭穩穩落筆,一行行字淌了下去。
胤祥好沒意思的,只好訕訕摸了摸鼻子,齜牙咧嘴對著空中做了個鬼臉,才住嘴安靜立在桌案旁。
時間緩慢流淌,胤祥在難得的墨香清凈中有些昏昏欲睡,好半晌突然被驚醒。
“火盆?!?
“???啊!哦!”
這節氣,這地方,要火盆?莫不是他聽錯了??煽粗珠L的臉色,該是沒有。胤祥回過神趕忙顛顛地跑出去吩咐人捯飭火盆過來,才有三步并作兩步地跨回來去握胤禛的手,“四哥可是覺得冷?”
胤禛用看白癡的眼神瞅了他一眼,胤祥一滯,立刻松了手自顧自去抓頭發,仍是訕笑。
“……那這天氣,要火盆做甚?”
胤禛已經回頭繼續寫字,一篇收了尾,看火勢已經撥弄好了,便一頁一頁地將案上的箋子疊在一起,動作緩慢,及至拿在手里又端詳了半天,才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地情緒遞給胤祥,“燒了?!?
“……”胤祥看他臉色,乖覺地不再混攪,自己也不自覺端正了深色,去翻那些字紙。
“翻飛庭院葉初干,悵怏難禁獨倚欄。兩地西風人夢隔,一天涼雨雁聲寒。驚秋剪燭吟新句,把酒論文憶舊歡。辜負此時曾有約,桂花香好不同看……”胤祥看著紙上已經變得暗沉沉的墨跡,心里一顫,輕輕念了出來,少年的嗓音也被水上的風聲壓的有些沙啞,“四哥,這……這不是你年前寫給我的……”
“燒了?!?
“……”胤祥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面上聚著不解、生氣、不舍、對峙種種情緒,手緊緊抓著文稿,虎著臉皺眉盯著自家哥哥,只牙齒咬著下唇,偏又顯出少年模樣。胤禛也不解釋,只平靜地回視他,最終胤祥還是忿忿地輕輕將稿紙投入了火中,看著墨色被火苗盡數舔舐殆盡,面上顯出頹唐來。
“繼續。”
胤禛的聲音仍是平靜無波的,可正是這平靜無波逼的弟弟重新拿起下一章,還好,是陌生的,“秋宵噭噭云間鶴,古調泠泠松下琴。皓月清風為契友,高山流水是知音……好詩。”
胤祥小孩子脾氣,心里還為剛才那張不快,現下夸這個也是情緒淡淡的。
“如何?”
“皓月清風,高山流水,想來彼時身邊亦有一二知音知己相伴的……”
胤禛笑了笑,從心底里帶出來的笑,卻偏生帶著些莫測的感覺,看了他半晌,最終只是淡淡一句,“燒了?!?
胤祥沒有再說什么,反而帶著報復的心里利索的下手。又自覺去翻下一首。
“天上根盤若木枝,朝陽輝映日紛披。葵心北拱輸丹禁,棣萼春榮護赤墀。干濟有才頻入告,職司無缺亦書思。忠勤佐就升平業,長保勛名奕世垂……”隨手投了進去,“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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