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諾不知道說些什么，只好含糊著搪塞過去。安卡達也不多問，就這么隔著一桌子食物開始給他講解魔法。

“眾所周知，神話時代，只有祭司與被神明眷顧者才能使用魔法。而神明被屠戮后，無人抑制巨龍的肆掠，故此魔法女神艾因雯將魔法傳播開來，讓阿斯莫德大陸的其他種族可以憑借魔法來對付巨龍。這當中以精靈一族的魔法天賦最高，因為精靈是從自然中誕生的，因而對于魔法相性極高?？上Ь摭埜矞缰?，艾因雯女神并沒有收回魔法，人類憑借著強大的魔法，逐步侵蝕其他種族的生存空間，導致如今大陸死氣沉沉之景。”安卡達語氣微微有些哀傷，“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安卡公爵屠滅諸神卻不代替神明行使平衡萬物之職，馴服龍祖卻不殲滅龍族。不過他是人類，我們也不能過分苛責?！?

加諾看上去若有所思，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們是不是對于巨龍時代后人類取代精靈的統治地位介懷至今啊，要不然怎么會一刻不停地宣揚精靈完美論與人類邪惡論？被一個天賦心胸都不如你們的種族取代你們還很自豪？”

安卡達漲紅了臉，她辯解道：“這是普利瓦恩大人教導我們的，而且那些生活在人類中的半精靈，也都變得心機深沉自私自利……”

“那是因為你們活得太好了！”加諾聽不下去了，粗魯地打斷了她，“你們根本就不用為了生存而耗盡心力！普利瓦恩教導過你們只剩下一把面粉的時候如何挨過一個星期嗎？哦，我忘了，你們不知道，畢竟你們從存在開始就沒缺過糧食，才有空斤斤計較于誰誰誰是不是心胸開闊了，誰誰誰沒有舍己為人了。當一個人傾其所有都只能勉強生存的時候，根本沒有余裕去無私去奉獻。安卡達小姐，你要知道，有些人光是生存就花光了所有力氣。如果不是因為我的龍族血脈，那么也會餓死在努力生存的路上。那么，這個時候，無私而善良的精靈，你要怎么彌補損失一個救世主的錯誤？又來責怪人類的漠不關心？那么你們做了什么嗎？如果你們對我之前的人生好不涉足，那么我真如預言中所說的拯救了這片大陸之后，你們也沒有資格在這片被我所拯救的大陸上生存。”

他是一個人類，如普利瓦恩宣揚的那樣，滿是自私自利的欲望。他渴求財富，渴求著美女如云，渴求著地位權勢。他也曾幻想自己其實是天賦奇才，幻想自己有什么秘密身份，幻想著自己其實身份顯赫。

他的幻想沒有出錯，他的確生而不凡，他的確天選之人。而他沒來得及迷失在即將接踵而來的名利當中，便被負罪感壓得喘不過氣來。他想起了那個被自己親手扼死的小人魚，他聽不懂它死之前喊得是什么，但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它在喊：“媽媽，救救我?！?

這個國家沒有多少成年男子手上沒有人命，他們成年之后就要去軍隊呆兩年。近幾年鉑蘭諾周邊也好內部也好，兵戈不斷，幾乎每個男人都上過戰場手刃過敵人。

你殺死的第一個人對你的一生至關重要。如果加諾一開始動手對付的是劫匪強盜，那么他現在定會自詡為英雄，志得意滿地要求種種奢華享受。

瑟西利用了他那點還沒有被貧困生活磨滅的良知，她讓他的雙手沾滿最無辜的鮮血，用負罪感束縛住他。

“可是我們之前救了你的命……”安卡達不清楚加諾內心所想，她蒼白地控訴道。

加諾站起來，走了過去，俯身直視著她美麗的翠綠眼眸，輕聲說：“對，所以你們因此獲得了在那個存活世界生存的資格?！?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正想說些什么才能讓安卡達離開而又不失禮貌。他嘲笑著精靈借以自命不凡的種種美德，因為自命不凡是最大的罪行。

而他清楚自己有多惡劣。

他對于安達雅的親昵舉止無所適從并不是因為他有多么正直受禮，當真正直毫無邪念應該不會有絲毫不適。他的無所適從正是因為他是欲望的集合體。

看見貼身的長裙，他便忍不住遐想那濕透了的布料下的胴體；看見那如畫的面容，他便幻想著她依偎侍奉的神態。這在之前沒有什么，他覺得男人這樣很正常；然而現在不行，他那被罪惡感束縛的心有意無意地放大他的所有罪孽，哪怕是心中的遐想，都會被他自己冠上罪大惡極加以唾棄。

我配不上任何愛慕，配不上任何親昵，為何成為救世主的是我這樣罪惡的人。我一無是處，無論誰，只要不是我，都會比我更加優秀。

安卡達猶豫著說：“您說得對，我的確沒有考慮到這些……對不起，是我的錯。衣食無憂的我的確不應該這么說。人類的確不同于精靈，精靈由于自然的眷顧，無需擔心生存。而遠古的人類連生存需要的那些東西，都要動用心機，排除他人才能獲得……這樣幾千年下來，爭奪已經成為了本能了。抱歉，我只是譴責這最后的結果，卻沒有想到這為什么會發生。請您原諒我，并且讓我繼續為您講解魔法的基本。”

加諾怔了一下，終于還是心軟，平復了一下語氣，說道：“我才應該道歉，我的語氣太沖了。但我真的很不喜歡你們精靈那種高高在上，宛如自己完美無缺的優越感。安卡達小姐能理解我實在是太好了。”

安卡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過了剛剛的話題，繼續用她溫柔的聲音說道：“艾因雯一共有十位弟子，她傳授給他們每個人不同體系的魔法，這便是巨龍戰役中聲名鵲起的十位魔法使與如今所說的遠古魔法體系。這十種魔法并不是完全相互獨立的，它們的分類算不上嚴謹，甚至在會相互交叉。嚴格來說，煉金術是從元素魔法中衍生而來的，像治療術與其余九種幾乎都有相交。這十位魔法使活躍在與巨龍交戰的第一線，可以說是他們，帶領著諸多種族取得了這場戰役的勝利?！?

“你有著暗影龍的血脈，最擅長的應該是利用陰影。只是這些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只能告訴你其他魔法了。你帶著凜冽之刃，那是純粹水元素的結晶，我們便來談談元素魔法吧。”

“眾所周知，元素分為風、水、火、土四種，萬物都是由這四種元素相互組合而成。使用元素魔法的首先要點，是理解元素是什么，理解世間種種都是由哪些元素構成。這樣，才能在使用魔法的時候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元素，自己用出來會有什么效果?！?

安卡達講解得非常細致，而且她也很認真負責，加諾提出的問題，不管是否有意義，她都會盡可能的詳細解答，哪怕是一些花邊逸聞。當她將元素魔法的大體脈絡詳細地梳理了一遍之后，已經是黃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