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爾倒在他的單人包廂里。/br/br門是打開的,他的上半身還靠在床沿，腦袋歪在旁邊,臉看來就像是白堊土。/br/br灰敗、發白。/br/br猙獰扭曲的面容，加上原本的皺紋，就像魔鬼的筆觸，繪就了一副名為痛苦的油畫。/br/br其中最驚悚的顏『色』由鮮血構成。/br/br包廂的天花板上、四面用來隔音的橡木壁板上、絲絨窗簾上……全都沾染了噴濺出的血『液』，這些鮮血還在緩緩流，在地板上匯集成一灘一灘的水洼。/br/br約翰站在包廂門口，神情恍惚。/br/br眼前的那些水洼竟然跟法國加來車站上的景象重合了。/br/br站臺的頂棚在漏水，水滴落在地面上……/br/br當時銀行家鮑爾踩進了水洼,連襪子都濕透了，他罵罵咧咧，卻因為萊格利斯伯爵的到來必須讓出位置,只能把怒氣發泄在搬運行李的列車員頭上。/br/br“啊！”/br/br列車長桑格先生的驚叫喚醒了偵探。/br/br隨后趕來的銀行家秘書在看到包廂里面的情形時,臉『色』經難看得無法形容了。/br/br約翰伸手『摸』向鮑爾的脖子,經沒有脈搏了。/br/br尸體有余溫,包廂里血腥氣撲鼻。/br/br“你們剛才離開的時候是什么情況？”約翰站來，抓著銀行家的秘書追問。/br/br“他，他就是流血……還沒有，我發誓！”/br/br秘書原本有一頭卷『毛』，在頭發全黏在了汗濕的額頭上，整人看來就像是落了水的松鼠,棕『色』的眼睛里滿是絕望與驚恐。那兩顆有些大的門牙咯咯作響，渾身止不住地打顫。/br/br“萊格利斯伯爵的管家可以為我作證！我們敲不開門,沒有聽見里面的聲音，就喊來列車員用鑰匙強行打開門……門里面還拴了鏈條，可是一開門,那股血腥味就……我們馬上請列車員撞開了門，后來也一直請這位先生守著門。”/br/br秘書望向那位頭等車廂的列車員，對也白著臉點頭：“鮑爾先生當時就是這姿勢，不他還保持著清醒，他在向我們求救，可是他發不出任何聲音……”/br/br這位列車員經知道厄運金幣的說法了，所以他十緊張，甚至不敢碰觸包廂里的任何一件物品。/br/br他結結巴巴地形容著那位銀行家臨前的痛苦掙扎。/br/br“就在伯爵的管家與這位秘書決定去餐車求救之后，血忽然就像噴泉一樣冒出來，只有幾秒鐘，鮑爾先生……去世了。”列車員盡量描述那副可怕的畫面，事實上他沒有當場吐出來經是神經比常人堅韌的結果了。/br/br約翰也看到了那致命的傷口。/br/br就在鮑爾的胸前。/br/br“心臟消失了。”/br/br一聲音從后面傳來。/br/br約翰轉頭，看見蓋密爾站在走廊上。/br/br偵探隔著衣服輕輕按壓銀行家的胸口，盡管有肋骨的阻擋，他還是感覺到手掌的不正常凹陷。/br/br——蓋密爾說的沒錯。/br/br這法徹底擊潰了在場的人。/br/br他們能接受一人被刀捅、被木倉殺、被掐……可是心臟消失是一種什么樣的離奇法？/br/br“你們之前來的時候，鮑爾的胸口就在流血嗎？”約翰繼續問。/br/br秘書拼命搖頭：“不，是他的四肢，他無法動彈，就像是被細的線割斷了手腳一樣。”/br/br秘書的背緊緊地靠在隔壁包廂的門上，似乎沒有勇氣再往里面看第二眼。/br/br約翰的目光迅速掃房間里的物品，還有尸體的姿勢。/br/br——房間里的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忽然跳來，他抓手邊的東西想要擊打某會跑的東西。/br/br摔碎的煙灰缸、煙斗。/br/br然后銀行家想要逃向門口，他的手經扒拉到門邊的鎖鏈，然后他被拖了來，手上的戒指在墻板那里留了劃痕。/br/br劃痕是由上至的，可以看出鮑爾被重重地拖倒在地，速度快，他的右手甚至來不及揮舞攻擊背后的敵人，直接就拖出了這么一條長長的痕跡。/br/br鮑爾再次爬來之后，他被一股大推倒，床沿阻擋了他的身體。/br/br然后他就這樣迎來了亡之前最大的恐懼，他的四肢被奇怪鋒利的東西切開，血流不止，不這些傷口不算致命。/br/br約翰用手帕覆著自己的手，抬尸體的腦袋，檢查尸體的巴與脖頸。/br/br“聲帶被切斷了。”/br/br這傷口更細，只流出一點血就止住了。/br/br致命處還是胸口。/br/br尸體就像被放上祭臺的奴隸與戰俘，先割斷手腳的筋，再切斷聲帶，最后挖出心臟供奉給神靈。/br/br約翰站來在房間里看了一圈，然后從床底『摸』出了一紙團。/br/br紙上經浸滿了血跡，被『揉』爛。/br/br這時桑格先生、列車員、銀行家的秘書都站得遠遠的，包廂門口只剩蓋密爾。/br/br約翰指了指紙團，『露』出懇求的表情。/br/br偵探從剛才餐車里的對話相信，那位沉睡在美洲的古神，蓋密爾不喜歡，所以寧可抹掉金幣上的氣息，避免詹森與那位古神的量在金幣這媒介上長久糾纏，加深聯系。/br/br這種做法可以用人類的視角解讀為占有欲，蠻橫粗暴，約翰卻不敢忽略這背后的第二可能——即那位古神強大而危險，蓋密爾也沒有把握可以戰勝對，所以哪怕一點點風險，蓋密爾也不打算讓詹森去試探。/br/br蓋密爾不在乎這趟火車上的人類生。/br/br可是蓋密爾一定樂于“解決”這些厄運金幣，避免血祭多的金幣，有一天漂洋海“喚醒”美洲的那位古神。/br/br捋清了局勢，約翰理直氣壯地指望邪神的援助了。/br/br詹森肯定留在餐車，防止金幣再次殺人，蓋密爾來尋找那激發厄運金幣量的東西。/br/br偵探的機靈果然發揮了作用（不，是蓋密爾讀偵探說，知道人類命案場發的紙團是重要線索）。/br/br在他擺出懇求的姿態后，這紙團就自動漂浮來，然后攤開。/br/br像是時間倒流一般，血跡消失，紙上出了凌『亂』的筆跡。/br/br不是遺書，而是察覺到事情不對之后做的記錄。/br/br銀行家鮑爾今天在圖書館磕到腦袋之后，他就開始想一些不對勁的事情。/br/br“……我發自己忘記了這袋金幣的具體數目，無論怎樣憶都想不來。”/br/br紙上的字跡逐漸變得錯『亂』，預示著銀行家恐懼的內心。/br/br鮑爾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一直沒有發，約翰卻不奇怪，看阿貝爾醫生就知道了，人類的記憶會被神秘量蒙蔽，完全察覺不到那些反常的地。/br/br鮑爾在紙上寫了一段人名，對應著賣出去的錢幣數量，以及他拿到的錢。/br/br這樣仔細統計，即再傻的人也知道不對了。/br/br除非那不是一袋金幣，而是一麻袋金幣，否則不可能來賣好幾次，還沒有賣完。/br/br銀行家鮑爾記得自己裝金幣的古董盒子，最多只能放得五十枚金幣。/br/br結果在他身邊還有二十多枚。/br/br他今天還賣了一些金幣給美國汽車商人！/br/br“詛咒，詛咒是不可能存在的，這一定是什么人在搞鬼……”/br/br鮑爾寫到這里的時候筆劃出了長長的一道折線，然后是放大的，重復的三行字。/br/br“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事？”/br/br字跡徹底凌『亂』，然后整張紙被一股無形的量『揉』成一團，重新浸透血跡，落床底。/br/br“他開始心神不定地再次檢查金幣的時候，發金幣的數量出了誤差？”約翰開始推理。/br/br根據那意大利乘客的證詞，銀行家在離開圖書館的時候清點了金幣數量，沒有說金幣少了。/br/br鮑爾帶著“他認為沒有少的”金幣到包廂，頭越來越痛，然后忽然清醒，開始計算金幣的數量，越算越不對，他肯定忍不住會找出那些金幣，重新數一遍。/br/br“……然后他發比記憶里莫名其妙地少了幾枚？”/br/br（金幣自己跑到那些頭等車廂的乘客身上）。/br/br“鮑爾驚慌失措，他開始相信金幣真的有詛咒，怕買了金幣的美國商人橫，所以躲在房間里不肯出來……不對！除非他是徹徹底底的吝嗇鬼，守財奴，否則他應該會做出一明智的選擇。”/br/br約翰走到窗戶旁邊，果然在窗框附近找到了些許痕跡。/br/br車窗是上推拉式的，黃銅鑲邊的窗框，被某東西刮了一，約翰拿出放大鏡，確定那是金銀粉末。/br/br人在慌『亂』之奮丟出，可是火車速度與投擲的速度有點偏差，刮出了痕跡。/br/br“可能是盒子。”偵探低聲說。/br/br鮑爾驚恐地把裝著金幣的盒子扔出了車窗。/br/br然后他鎖車窗，鎖車門，在包廂里獨自平復情緒。/br/br可惜厄運還是降臨了。/br/br約翰想了想，還是抬頭問：“那位古神，沉睡在另外一塊大陸上的邪神，祂的名字是托納提烏嗎？”/br/br托納提烏，是中美洲古文明阿茲特克神話中的太陽神。/br/br美洲土著挖出戰俘的心臟向祂獻祭。/br/br“這不是它的真名……不，是的，人類就是這么稱呼它的。”/br/br蓋密爾像是看一棵草發芽、一只雛鳥破殼那樣盯著偵探。/br/br——雖然是卑微的生物，但在生命賦予的量，能創造奇跡。/br/br人類真是有趣啊！哪怕只有細枝末節，也能窺破他們無法接觸的神秘痕跡。/br/br雖然弱，但是能通各種式“看見”世界本質。/br/br他們“看見”了微致命的細菌，“看見”了這顆星球以外的世界，還掌握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宇宙規律，把他們的蟻巢建得更大更好。/br/br蓋密爾自問，如果他沒有接近詹森，肯定無法領略人類游戲學的樂趣。/br/br人類游戲學的基礎，是去了解人類嗎？/br/br不，是讓這群螞蟻活著。/br/br這樣才會帶來更多的驚喜。/br/br約翰后背發冷，他連忙追問：“那殺銀行家的無形東西是什么？”/br/br“復雜，你可以看做是不成形的邪神眷屬，如果有足夠的血祭，它會越來越完整……在只是一殘破的玩意，是亡者的哀嚎與怨恨構成的東西，由詛咒金幣主導它的意志。”/br/br蓋密爾的答讓偵探猛地醒悟。/br/br所以之前的案件都是這玩意在作祟。/br/br把人推馬車，把人溺在噴水池里、嚇得人心臟病發作、還會放火……/br/br“噎是怎么事？”/br/br“影響人類的意志，讓他們神智恍惚，錯誤地吃本來該吐出的東西，這容易，都不需要它形。”/br/br約翰猛然抬頭：“鮑爾扔了金幣，可他還是了，那一盒金幣再次到了這列火車上，到了鮑爾身邊，可是包廂里沒有任何可疑物品。我懷疑那裝金幣的盒子就是激發厄運金幣量的古董，它應該是金質的，從窗框上的痕跡可以看出……這東西比金幣還要危險，我們必須讓所有乘客檢查行李，就先從鮑爾先生的秘書那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