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竹歉然笑道:“是,是!我一時手忙腳亂,竟爾忘了。”一運真氣,說也奇怪,烏老大的身子登時輕了,那女童竟是直如無物,一縱便上了高樹,跟著又以女童所授之法一步跨出,從這株樹跨到丈許外的另一株樹上,便似在平地跨步一般。他這一步本已跨到那樹的樹梢,只是太過輕易,反而嚇了一跳,一驚之下,真氣回入丹田,腳下一重,立時摔了下來,總算沒脫手摔下那女童和烏老大。他著地之后,立即重行躍起,生怕那女童責罵,一言不發的向峰上疾奔。初時他真氣提運不熟,腳下時有窒滯,后來體內真氣流轉,竟如平常呼吸一般順暢,不須存想,自然而然的周游全身。他越奔越快,上山幾乎如同下山,有點收足不住。那女童道:“你初練北冥真氣,不能使用太過,若要保住性命,可以收腳了。”虛竹道:“是!”又向上沖了數丈,這才緩住勢頭,躍下樹來。烏老大又是驚奇,又是佩服,又有幾分艷羨,向那女童道:“這……這北冥真氣,是你今天才教他的,居然已如此厲害。縹緲峰靈鷲宮的武功,當真深如大海。你小小一個孩童,已……已經……咳咳……這么了不起。”
那女童游目四顧,望出去密密麻麻的都是樹木,冷笑道:“三天之內,你這些狐群狗黨們未必能找到這里罷?”烏老大慘然道:“我們已然一敗涂地,這……這小和尚身負北冥真氣神功,全力護你,大伙兒便算找到你,卻也已奈何你不得了。”那女童冷笑一聲,不再言語,倚在一株大樹的樹干上,便即閉目睡去。虛竹這一陣奔跑之后,腹中更加餓了,瞧瞧那女童,又瞧瞧烏老大,說道:“我要去找東西吃,只不過你這人存心不良,只怕要加害我的小朋友,我有點放心不下,還是隨身帶了你走為是。”說著伸手抓起他后腰。
那女童睜開眼來,說道:“蠢才,我教過你點穴的法子。難道這會兒人家躺著不動,你仍然點不中么?”虛竹道:“就怕我點得不對,他仍能動彈。”那女童道:“他的生死符在我手中,他焉敢妄動?”一聽到“生死符”三字,烏老大“啊”的一聲驚呼,顫聲道:“你……你……你……”那女童道:“你剛才服了我幾粒藥丸?”烏老大道:“兩粒!”那女童道:“靈鷲宮九轉熊蛇丸神效無比,何必要用兩粒?再說,你這等豬狗不如的畜生,也配服我兩粒靈丹么?”烏老大額頭冷汗直冒,顫聲道:“另……另外一粒是……是……”那女童道:“你天池穴上如何?”烏老大雙手發抖,急速解開衣衫,只見胸口左乳旁“天池穴”上現出一點殷紅如血的朱斑。他大叫一聲“啊喲!”險些暈去,道:“你……你……到底是誰?怎……怎……怎知道我生死符的所在?你是給我服下‘斷筋腐骨丸’了?”那女童微微一笑,道:“我還有事差遣于你,不致立時便催動藥性,你也不用如此驚慌。”烏老大雙目凸出,全身簌簌發抖,口中“啊啊”幾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虛竹曾多次看到烏老大露出驚懼的神色,但駭怖之甚,從未有這般厲害,隨口道:“斷筋腐骨丸是什么東西?是一種毒藥么?”烏老大臉上肌肉牽搐,又“啊啊”了幾聲,突然之間,指著虛竹罵道:“臭賊禿,瘟和尚,你十八代祖宗男的都是烏龜,女的都是娼妓,你日后絕子絕孫,生下兒子沒屁股,生下女兒來三條胳臂四條腿……”越罵越奇,口沫橫飛,當真憤怒已極,罵到后來牽動傷口,太過疼痛,這才住口。虛竹嘆道:“我是和尚,自然絕子絕孫,既然絕子絕孫了,有什么沒屁股沒胳臂的?”烏老大罵道:“你這瘟賊禿想太太平平的絕子絕孫么?卻又沒這么容易。你將來生十八個兒子、十八個女兒,個個服了斷筋腐骨丸,在你面前哀號九十九天,死不成,活不得。最后你自己也服了斷筋腐骨丸,叫你自己也嘗嘗這個滋味。”虛竹吃了一驚,問道:“這斷筋腐骨丸,竟這般厲害陰毒么?”烏老大道:“你全身的軟筋先都斷了,那時你嘴巴不會張、舌頭也不能動,然后……然后……”他想到自己已服了這天下第一陰損毒藥,再也說不下去,滿心冰涼,登時便想一頭在松樹上撞死。
那女童微笑道:“你只須乖乖的聽話,我不加催動,這藥丸的毒性便十年也不會發作,你又何必怕得如此厲害?小和尚,你點了他的穴道,免得他發起瘋來,撞樹自盡。”
虛竹點頭道:“不錯!”走到烏老大背后,伸左手摸到他背心上的“意舍穴”,仔細探索,確實驗明不錯了,這才一指點出。烏老大悶哼一聲,立時暈倒。此時虛竹對體內“北冥真氣”的運使已摸到初步門徑,這一指其實不必再認穴而點,不論戳在對方身上什么部位,都能使人身受重傷。虛竹見他暈倒,立時又手忙腳亂的捏他人中,按摩胸口,才將他救醒,烏老大虛弱已極,只是輕輕喘氣,哪里還有半分罵人的力氣?虛竹見他醒轉,這才出去尋食。樹林中麋鹿、羚羊、竹雞、山兔之類倒著實不少,他卻哪肯殺生?尋了多時,找不到可食的物事,只得躍上松樹,采摘松球,剝了松子出來果腹。松子清香甘美,味道著實不錯,只是一粒粒太也細小,一口氣吃了二三百粒,仍是不飽。他腹饑稍解,剝出來的松子便不再吃,裝了滿滿兩衣袋,拿去給那女童和烏老大吃。那女童道:“這可生受你了。只是這三個月中我吃不得素。你去解開烏老大的穴道。”當下傳了解穴之法。虛竹道:“是啊,烏老大也必餓得狠了。”依照那女童所授,解開烏老大的穴道,抓了一把松子給他,道:“烏先生,你吃些松子。”烏老大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起松子便吃,吃幾粒,罵一句:“死賊禿!”再吃幾粒,又罵一聲:“瘟和尚!”虛竹也不著惱,心想:“我將他傷得死去活來,也難怪他生氣。”那女童道:“吃了松子便睡,不許再作聲了。”烏老大道:“是!”眼光始終不敢向她瞧去,迅速吃了松子,倒頭就睡。
虛竹走到一株大樹之畔,坐在樹根上倚樹休息,心想:“可別跟那老女鬼坐得太近。”連日疲累,不多時便即沉沉睡去。
次晨醒來,但見天色陰沉,烏云低垂。那女童道:“烏老大,你去捉一只梅花鹿或是羚羊什么來,限巳時之前捉到,須是活的。”烏老大道:“是!”掙扎著站起,撿了一根枯枝當作拐杖,撐在地下,搖搖晃晃的走去。虛竹本想扶他一把,但想到他是去捕獵殺生,連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又道:“鹿兒、羊兒、兔子、山雞,一切眾生,速速遠避,別給烏老大捉到了。”那女童扁嘴冷笑,也不理他。
豈知虛竹念經只管念,烏老大重傷之下,不知出了些什么法道,居然巳時未到,便拖著一頭小小的梅花鹿回來。虛竹又不住口的念起佛來。烏老大道:“小和尚,快生火,咱們烤鹿肉吃。”虛竹道:“罪過,罪過!小僧決計不助你行此罪孽之事。”烏老大一翻手,從靴筒里拔出一柄精光閃閃的匕首,便要殺鹿。那女童道:“且慢動手。”烏老大道:“是!”放下了匕首。虛竹大喜,說道:“是啊!是啊!小姑娘,你心地仁慈,將來必有好報。”那女童冷笑一聲,不去理他,自管閉目養神。那小鹿不住咩咩而叫,虛竹幾次想沖過去放了它,卻總是不敢。眼見樹枝的影子愈來愈短,其時天氣陰沉,樹影也是極淡,幾難辨別。那女童道:“是午時了。”抱起小鹿,扳高鹿頭,一張口便咬在小鹿咽喉上。小鹿痛得大叫,不住掙扎,那女童牢牢咬緊,口內咕咕有聲,不斷吮吸鹿血。虛竹大驚,叫道:“你……你……這也太殘忍了。”那女童哪加理會,只是用力吸血。小鹿越動越微,終于一陣痙攣,便即死去。那女童喝飽了鹿血,肚子高高鼓起,這才拋下死鹿,盤膝而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又練起那“八荒**唯我獨尊功”來,鼻中噴出白煙,繚繞在腦袋四周。過了良久,那女童收煙起立,說道:“烏老大,你去烤鹿肉罷。”虛竹心下嫌惡,說道:“小姑娘,眼下烏老大聽你號令,盡心服侍于你,再也不敢出手加害。小僧這就別過了。”那女童道:“我不許你走。”虛竹道:“小僧急于去尋找眾位師叔伯,倘若尋不著,便須回少林寺復命請示,不能再耽誤時日了。”那女童冷冷的道:“你不聽我話,要自行離去,是不是?”虛竹道:“小僧已想了個法子,我在僧袍中塞滿枯草樹葉,打個大包袱,負之而逃,故意讓山下眾人瞧見,他們只道包袱中是你,一定向我追來。小僧將他們遠遠引開,你和烏老大便可乘機下山,回到你的縹緲峰去啦。”那女童道:“這法子倒是不錯,多虧你還替我設想。可是我偏不想逃走!”虛竹道:“那也好!你在這里躲著,這大雪山上林深雪厚,他們找你不到,最多十天八天,也必散去了。”
那女童道:“再過十天八天,我已回復到十**歲時的功力,哪里還容他們走路?”虛竹奇道:“什么?”那女童道:“你仔細瞧瞧,我現在的模樣,跟兩天前有什么不同?”虛竹凝神瞧去,見她神色間似乎大了幾歲,是個十一二歲的女童,不再像是**歲,喃喃道:“你……你……好像在這兩天之中,大了兩三歲。只是……身子卻沒長大。”
那女童甚喜,道:“嘿嘿,你眼力不錯,居然瞧得出我大了兩三歲。蠢和尚,天山童姥身材永如女童,自然是并不長大的。”虛竹和烏老大都大吃一驚,齊聲道:“天山童姥,你是天山童姥?”
那女童傲然道:“你們當我是誰?你姥姥身如女童,難道你們眼睛瞎了,瞧不出來?”
烏老大睜大了眼向她凝視半晌,嘴角不住牽動,想要說話,始終說不出來,過了良久,突然撲倒在雪地之中,嗚咽道:“我……我早該知道了,我真是天下第一號大蠢材。我……我只道你是靈鷲宮中一個個丫頭、小女孩,哪知道……你……你竟便是天山童姥!”那女童向虛竹道:“你以為我是什么人?”虛竹道:“我以為你是個借尸還魂的老女鬼!”那女童臉色一沉,喝道:“胡說八道!什么借尸還魂的老女鬼?”虛竹道:“你模樣是個女娃娃,心智聲音卻是老年婆婆,你又自稱姥姥,若不是老女人的生魂附在女孩子身上,怎么如此?”那女童嘿嘿一笑,說道:“小和尚異想天開。”她轉頭向烏老大道:“當日我落在你手中,你沒取我性命,現下好生后悔,是不是?”
烏老大翻身坐起,說道:“不錯!我以前曾上過三次縹緲峰,聽過你的說話,只是給蒙住了眼睛,沒見到你的形貌。烏老大當真是有眼無珠,還當你……還當你是個啞巴女童。”那女童道:“不但你聽見過我說話,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妖魔鬼怪之中,聽過我說話的人著實不少。你姥姥給你們擒住了,若不裝作啞巴,說不定便給你們聽出了口音。”烏老大連聲嘆氣,問道:“你武功通神,殺人不用第二招,又怎么給我手到擒來,毫不抗拒?”
那女童哈哈大笑,說道:“我曾說多謝你出手相助,那便是了。那日我正有強仇到來,姥姥身子不適,難以抗御,恰好你來用布袋負我下峰,讓姥姥躲過了一劫。這不是要多謝你么?”說到這里,突然目露兇光,厲聲道:“可是你擒住我之后,說我假扮啞巴,以種種無禮手段對付姥姥,實是罪大惡極,若非如此,我原可饒了你的性命。”
烏老大躍起身來,雙膝跪倒,說道:“姥姥,常言道不知者不罪,烏老大那時倘若知道你老人家便是我一心敬畏的童姥,烏某便是膽大包天,也決不敢有半分得罪你啊。”那女童冷笑道:“畏則有之,敬卻未必。你邀集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一眾妖魔,決心叛我,卻又怎么說?”烏老大不住磕頭,額頭撞在山石之上,只磕得十幾下,額上已鮮血淋漓。虛竹心想:“這小姑娘原來竟是天山童姥。童姥,童姥,我本來只道她是姓童,哪知這‘童’字是孩童之童,并非姓童之童。此人武功深淵,詭計多端,人人畏之如虎,這幾天來我出力助她,她心中定在笑我不自量力。嘿嘿,虛竹啊虛竹,你真是個蠢笨之極的和尚!”眼見烏老大磕頭不已,他一言不發,轉身便行。天山童姥喝道:“你到哪里去?給我站住!”虛竹回身合十,說道:“三日來小僧做了無數傻事,告辭了!”童姥道:“什么傻事?”虛竹道:“女施主武功神妙,威震天下,小僧有眼不識泰山,反來援手救人。女施主當面不加嘲笑,小僧甚感盛情,只是自己越想越慚愧,當真是無地自容。”童姥走到虛竹身邊,回頭向烏老大道:“我有話跟小和尚說,你走開些。”烏老大道:“是,是!”站起身來,一蹺一拐的向東北方走去,隱身在一叢松樹之后。
童姥向虛竹道:“小和尚,這三日來你確是救了我性命,并非做什么傻事。天山童姥生平不向人道謝,但你救我性命,姥姥日后更有補報。”虛竹搖手道:“你這么高強的武功,何須我相救?你明明是取笑于我。”童姥沉臉道:“我說是你救了我性命,便是你救了我性命,姥姥生平說話,決不喜人反駁。姥姥所練的內功,確是叫做‘八荒**唯我獨尊功’。這功夫威力奇大,卻有一個大大的不利之處,每三十年,我便要返老還童一次。”虛竹道:“返老還童?那……那不是很好么?”童姥嘆道:“你這小和尚忠厚老實,于我有救命之恩,更與我逍遙派淵源極深,說給你聽了,也不打緊。我自六歲起練這功夫,三十六歲返老還童,花了三十天時光。六十六歲返老還童,那一次用了六十天。今年九十六歲,再次返老還童,便得有九十天時光,方能回復功力。”虛竹睜大了眼睛,奇道:“什么?你……你今年已經九十六歲了?”童姥道:“我是你師父無崖子的師姊,無崖子倘若不死,今年九十三歲,我比他大了三歲,難道不是九十六歲?”虛竹睜大了眼,細看她身形臉色,哪有半點像個九十六歲的老太婆?童姥道:“這‘八荒**唯我獨尊功’,原是一門神奇無比的內家功力。只是我練得太早了些,六歲時開始修習,數年后這內功的威力便顯了出來,可是我的身子從此不能長大,永遠是**歲的模樣了。”
虛竹點頭道:“原來如此。”他確也聽師父說過,世上有些人軀體巨大無比,七八歲時便已高于成*人,有些人卻是侏儒,到老也不滿三尺,師父說那是天生三焦失調之故,倘若及早修習上乘內功,亦有治愈之望,說道:“你這門內功,練的是手少陽三焦經脈嗎?”
童姥一怔,點頭道:“不錯,少林派一個小小和尚,居然也有此見識。武林中說少林派是天下武學之首,果然也有些道理。”虛竹道:“小僧曾聽師父說過一些‘手少陽三焦經’的道理,所知膚淺之極,那只是胡亂猜測罷了。”又問:“你今年返老還童,那便如何?”童姥說道:“返老還童之后,功力全失。修練一日后回復到七歲時的功力,第二日回復到八歲之時,第三日回復到九歲,每一日便是一年。每日午時須得吸飲生血,方能練功。我生平有個大對頭,深知我功夫的底細,算到我返老還童的日子,必定會乘機前來加害。姥姥可不能示弱,下縹緲峰去躲避,于是吩咐了手下的仆婦侍女們種種抵御之策,姥姥自管自修練。不料我那對頭還沒到,烏老大他們卻闖上峰來。我那些手下正全神貫注的防備我那大對頭,否則的話,憑著安洞主、烏老大這點三腳貓功夫,豈能大模大樣的上得縹緲峰來?那時我正修練到第三日,給烏老大一把抓住。我身上不過有了九歲女童的功力,如何能夠抗拒?只好裝聾作啞,給他裝在布袋中帶了下山。此后這些時日之中,我喝不到生血,始終是個九歲孩童。這返老還童,便如蛇兒脫殼一般,脫一次殼,長大一次,但如脫到一半給人捉住了,實有莫大的兇險。倘若再耽擱得一二日,我仍喝不到生血,無法練功,真氣在體內脹裂出來,那是非一命嗚呼不可了。我說你救了我性命,那是半點也不錯的。”
虛竹道:“眼下你回復到了十一歲時的功力,要回到九十六歲,豈不是尚須八十五天?還得殺死八十五頭梅花鹿或是羚羊、兔子?”童姥微微一笑,說道:“小和尚能舉一反三,可聰明起來了。在這八十五天之中,步步艱危,我功力未曾全復,不平道人、烏老大這些幺麼小丑,自是容易打發,但若我的大對頭得到訊息,趕來和我為難,姥姥獨力難支,非得由你護法不可。”虛竹道:“小僧武功低微之極,前輩都應付不來的強敵,小僧自然更加無能為力。以小僧之見,前輩還是遠而避之,等到八十五天之后,功力全復,就不怕敵人了。”童姥道:“你武功雖低,但無崖子的內力修為已全部注入你體內,只要懂得運用之法,也大可和我的對頭周旋一番。這樣罷,咱們來做一樁生意,我將精微奧妙的武功傳你,你便以此武功替我護法御敵,這叫做兩蒙其利。”也不待虛竹答應,便道:“你好比是個大財主的子弟,祖宗傳下來萬貫家財,底子豐厚之極,不用再去積貯財貨,只要學會花錢的法門就是了。花錢容易聚財難,你練一個月便有小成,練到兩個月后,勉強可以和我的大對頭較量了。你先記住這口訣,第一句話是‘法天順自然’……”虛竹連連搖手,說道:“前輩,小僧是少林弟子,前輩的功夫雖然神妙無比,小僧卻是萬萬不能學的,得罪莫怪。”童姥怒道:“你的少林派功夫,早就給無崖子化清光了,還說什么少林弟子?”虛竹道:“小僧只好回到少林寺去,從頭練起。”童姥怒道:“你嫌我旁門左道,不屑學我的功夫,是不是?”虛竹道:“釋家弟子,以慈悲為懷,普渡眾生為志,講究的是離貪去欲,明心見性。這武功嘛,練到極高明時,固然有助禪定,但佛家八萬四千法門,也不一定非要從武學入手不可。我師父說,練武要是太過專心,成了法執,有礙解脫,那也是不對的。”童姥見他垂眉低目,儼然有點小小高僧的氣象,心想這小和尚迂腐得緊,卻如何對付才好?一轉念間,計上心來,叫道:“烏老大,去捉兩頭梅花鹿來,立時給我宰了!”烏老大避在遠處,童姥其時功力不足,聲音不能及遠,叫了三聲,烏老大才聽到答應。
虛竹驚道:“為什么又要宰殺梅花鹿?你今天不是已喝過生血了么?”童姥笑道:“是你逼我宰的,何必又來多問?”虛竹更是奇怪,道:“我……怎么會逼你殺生?”童姥道:“你不肯助我抵御強敵,我非給人家折磨至死不可。你想我心中煩惱不煩惱?”虛竹點頭道:“那也說得是,‘怨憎會’是人生七苦之一,姥姥要求解脫,須得去嗔去癡。”童姥道:“嘿嘿,你來點化我嗎?這時候可來不及了。我這口怨氣無處可出,我只好宰羊殺鹿,多殺畜生來出氣。”虛竹合十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前輩,這些鹿兒羊兒,實是可憐得緊,你饒了它們的性命罷!”童姥冷笑道:“我自己的性命轉眼也要不保,又有誰來可憐我?”她提高聲音,叫道:“烏老大,快去捉梅花鹿來。”烏老大遠遠答應。虛竹彷徨無計,倘若即刻離去,不知將有多少頭羊鹿無辜傷在童姥手下,便說是給自己殺死的,也不為過,但若留下來學她武功,卻又老大不愿。
烏老大捕鹿的本事著實高明,不多時便抓住一頭梅花鹿的鹿角,牽了前來。童姥冷冷的道:“今天鹿血喝過了。你將這頭臭鹿一刀宰了,丟到山澗里去。”虛竹忙道:“且慢!且慢!”童姥道:“你如依我囑咐,我可不傷此鹿性命。你若就此離去,我自然每日宰鹿十頭八頭。多殺少殺,全在你一念之間。大菩薩為了普渡眾生,說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陪伴老婆子幾天,又不是什么入地獄的苦事,居然忍心令群鹿喪生,怎是佛門子弟的慈悲心腸?”虛竹心中一凜,說道:“前輩教訓得是,便請放了此鹿,虛竹一憑吩咐便是!”童姥大喜,向烏老大道:“你將這頭鹿放了!給我滾得遠遠地!”童姥待烏老大走遠,便即傳授口訣,教虛竹運用體內真氣之法。她與無崖子是同門師姊弟,一脈相傳,武功的路子完全一般。虛竹依法修習,進展甚速。
次日童姥再練“八方**唯我獨尊功”時,咬破鹿頸喝血之后,便在鹿頸傷口上敷以金創藥,縱之使去,向烏老大道:“這位小師父不喜人家殺生,從今而后,你也不許吃葷,只可以松子為食,倘若吃了鹿肉、羚羊肉,哼哼,我宰了你給梅花鹿和羚羊報仇。”烏老大口中答應,心里直將虛竹十九代、二十代的祖宗也咒了個透,但知童姥此時對虛竹極好,一想到“斷筋腐骨丸”的慘厲嚴酷,再也不敢對虛竹稍出不遜之言了。如此過了數日,虛竹見童姥不再傷害羊鹿性命,連烏老大也跟著戒口茹素,心下甚喜,尋思:“人家對我嚴守信約,我豈可不為她盡心盡力?”每日里努力修為,絲毫不敢怠懈。但見童姥的容貌日日均有變化,只五六日間,已自一個十一二歲的女童變為十六七歲的少女了,只是身形如舊,仍然是十分矮小而已。這日午后,童姥練罷功夫,向虛竹和烏老大道:“咱們在此處停留已久,算來那些妖魔畜生也該尋到了。小和尚,你背我到這頂峰上去,右手仍是提著烏老大,免得在雪地中留下了痕跡。”虛竹應道:“是!”伸手去抱童姥時,卻見她容色嬌艷,眼波盈盈,直是個美貌的大姑娘,一驚縮手,囁嚅道:“小……小僧不敢冒犯。”童姥奇道:“怎么不敢冒犯?”虛竹道:“前輩已是一位大姑娘了,不再是小姑娘,男……男女授受不親,出家人尤其不可。”童姥嘻嘻一笑,玉顏生春,雙頰暈紅,顧盼嫣然,說道:“小和尚胡說八道,姥姥是九十六歲的老太婆,你背負我一下打什么緊?”說著便要伏到他背上。虛竹驚道:“不可,不可!”拔腳便奔。童姥展開輕功,自后追來。
其時虛竹的“北冥真氣”已練到了三四成火候,童姥卻只回復到她十七歲時的功力,輕功大大不如,只追得幾步,虛竹便越奔越遠。童姥叫道:“快些回來!”虛竹立定腳步,道:“我拉著你手,躍到樹頂上去罷!”童姥怒道:“你這人迂腐之極,半點也無圓通之意,這一生想要學到上乘武功,那是難矣哉,難矣哉!”虛竹一怔,心道:“金剛經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她是小姑娘也罷,大姑娘也罷,都是虛妄之相。”喃喃說道:“‘如來說人身長大,即非大身,是名大身。’如來說大姑娘,即非大姑娘,是名大姑娘……”走將回來。
突然間眼前一花,一個白色人影遮在童姥之前。這人似有似無,若往若還,全身白色衣衫襯著遍地白雪,朦朦朧朧的瞧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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