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看著眼前的穆鶯鶯，仿佛看見了很多年前的自己，不沾染人間風塵的窈窕淑女，似青蓮般自帶天生傲氣。
一雙桃花眼里映射著如同皚皚雪山般，高處不勝染指的純凈清澈。
“妹妹，你家鄉在哪里？”柳絮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杯，輕吹拂騰起的薄熱霧氣，眸子也不抬地隨口一問。
鶯鶯腦海里驟然響起穆南城再三的叮囑，在將軍府，也只有一個穆鶯鶯，再無杜朦。
“戰亂中和哥哥走散后，鶯鶯在這世間只有顛沛流離。”鶯鶯說，顛沛流離幾乎是耗盡了喉間所有聲響，悲痛上涌，她差點沒緩過來失聲。
柳絮本來隨著呼氣漂浮在茶水面上的眼神，驟時滯住。
“你們在說什么？”
沉默被拐入園里的穆南城驚破，人人神色整頓，收斂了自己那份不安。
穆南城或許是一夜未曾休息好，面色有些疲乏鐵青，脫下的斗篷和軍外套掛在肩頭，白色襯衫上赫然有著斑斑血跡，看得鶯鶯膽戰心驚。
“你受傷了？”鶯鶯打量著他，問，難掩緊張。
“沒有。這是昨晚的犯人的血。”穆南城低頭看了一眼那些血跡，覺察出她的擔心，輕笑。
如此云淡風輕，仿佛那只是小把戲留下的印記。
“柳絮。”他走到書房門前，突然站住了腳，頭也沒回地輕喚了一聲。
旁邊的柳絮忙應了一聲，蹬蹬蹬地跑上前，接過穆南城肩頭上的斗篷。
“春兒，快去燒洗澡水，天氣涼了多燒些。”柳絮回頭吩咐身邊的丫鬟，挽著穆南城的臂彎步履輕盈地走進屋里。
穆南城轉身闔上門的時候，遠遠站在院里的鶯鶯，就這樣怔怔看著門里的他。她眼底的哀傷呼之欲出，不像是那晚失去至親時候的奔潰，更像是親眼看著美好在流逝時無法改變的痛苦。
穆南城一瞬間頭疼得厲害，他也覺得心底里有什么東西在迅速消散，像握不住的一手流沙。
“將軍。”屋里的柳絮喚他。
穆南城闔上門，將心中的講不清道不明的顧慮避在門外。
秋日的晨風涼得人心猿意馬，滿園的楓葉落得早，樹上地上兩兩紅艷，鶯鶯走在園里小道上，自覺得卻像美景中一道不合景的刀口，踉蹌著前行撞碎清風，不賞景也不享受。
到了自己院里，鶯鶯趁著小蓮走開去溫熱綠豆粥，從自己兜里掏出那枚紅色香囊。
手臂一個使力，香囊像一只撲簌的雀兒，在空中劃過好看的一道弧線，飛入密集的矮樹叢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穆南城，你負了我。”
鶯鶯眸子里閃過一線凄涼，瞬間即逝，院里的花草樹木掩護她心底的秘密，連同那個又丑又無味的香囊。
到底是自己被昨晚穆南城一個擦耳而過的吻驚醒了春閨佳夢，當心底里密密麻麻的痛楚和不舍出現，屬于杜朦多年的悸動，在這顆死掉了的心上重新撲通撲通。
何其羨慕兩位將軍夫人，名正言順得到一份心愛和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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