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
都尉黎弇一直留駐在郊外的兵營練兵。
疏勒去年城破時，被征服者龜茲王解散了一半的軍隊，如今總算恢復了原來的規(guī)模，堪堪達到了萬騎。只是當年卸甲的老兵不到一半歸營，所以有三千余人是新兵蛋子。
但新兵蛋子有其“新”的好處。
西域騎兵的優(yōu)點是馬好，但由于城邦眾
多，規(guī)模所限，戰(zhàn)法相對原始，更像從狩獵脫胎而來——統(tǒng)帥以下，是多支百夫長為首的小股部隊，各自為戰(zhàn)，按經(jīng)驗在戰(zhàn)場上像獵手般撕咬對手的弱點，聚散相對自由。缺點是打不了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
老兵們習慣了自己的自由戰(zhàn)法，一時難以扭轉，黎弇就把三千新兵集在一起，進行齊歡傳授的“訓練實驗”。新兵頭三個月，訓練嚴謹，整齊劃一地練習他們自己都不大懂的分解動作，還要背熟鑼鼓語、旗語、口令等復雜軍令。之后才開始練習主要的六種攻擊軍陣、四種守城換防程序，操作一些見所未見的大型器械。雖然新兵的個人戰(zhàn)斗力和經(jīng)驗與老兵相差甚遠，但只要聽從命令行動，指哪兒打哪兒，在演習中讓老兵們吃了不少苦頭。
黎弇在齊歡離去后，與齊歡的四個弟子混得爛熟，以師兄弟相稱，表示自己也奉掌孤竹令的齊墨使為師。
黎弇有扶王之功，但并沒有風光升職，因為太尉這個頭銜一般都掌握在王族手中。新的太尉更像虛銜，兵權實際上都在黎弇手里。
這日黎弇在兵營里得報，說有個陌生人求見，說有班上使的密信。原來班超兄妹馬不停蹄地趕往疏勒時，早委托隼王往疏勒的隼舵?zhèn)餍帕耍诺膬?nèi)容簡單——做好高級戰(zhàn)備，要打仗了。同時轉告風廉，王宮的警戒還需加強。
班超兄妹到達疏勒時，應該也是敦煌退軍的消息傳到龜茲的時間。不出所料，龜茲的軍隊調(diào)動了起來，通過隼舵的密信網(wǎng)絡，班超發(fā)現(xiàn)疏勒通往北路的各個道路關隘，都被龜茲駐軍封鎖了。
班超算了算，應該還有一個多月。
在西域北地，幾乎沒有大型戰(zhàn)爭會在冬天發(fā)生。大雪厚可盈尺，覆蓋著枯死的牧草，戰(zhàn)馬的草料可能就會壓倒輜重隊伍。何況輜重如何在厚雪中緩慢行走呢？匈奴乃至西域騎兵作戰(zhàn)最講機動和速度，最不善和后勤供給配合了。
班超先見過疏勒王忠和風廉，如今站在兵城上看著黎弇的訓練成果，心里還在推測，一開春，龜茲就會出軍向焉耆的都護府，而匈奴將會在天山北麓出現(xiàn)，進攻耿恭所在的車師國，讓它們頭尾不能相顧。
“要打硬仗了。”班超看著城下演練戰(zhàn)法和器械的疏勒士兵。
“好啊，我倒要試試我墨門的技藝。”黎弇有那么些興奮，“您看，這些新兵訓練不足半年，卻可能是我手上最好的軍隊。”
“訓練和實戰(zhàn)還是差別很大的。”班超卻沒那么樂觀，“這些新兵現(xiàn)在看起來有模有樣，真到了戰(zhàn)場上，看著斷肢內(nèi)臟亂飛、血肉橫流時，還能如此有條不紊？而且老兵們知是訓練，并不會以命相搏。漢家練兵法也有個缺點，一旦指揮失誤或是不暢，士兵們就無所適從，不擊自潰。那時可能反而是老兵們更有纏斗能力。”
黎弇愣了一下，醍醐灌頂，卻如被澆了一頭冷水。
“墨門戰(zhàn)法最善防守，而我這次想請將軍帶兵出擊。”
“去打龜茲？”黎弇眼里閃過一絲興奮，龜茲的破國之恥，對疏勒軍人的打擊還是太大了。
“是。我料定龜茲會集結軍隊攻打焉耆和漢家的都護府，必定兵力空虛，我們正好在背后擊之。”
“好！我定和先生一起，在朝堂上促成這次出兵！”
“這是火中取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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