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諸神的恩惠，永與我們同在?！?

耐門；索萊頓中尉打了個哈欠，望著臺上祈禱的人，感覺有些好笑。說真的，他從沒想過負責主禱的牧師竟然會是這個人。

那人的吐字有些含混不清，大概是因為有口膠壓在舌頭下面的關系。

“在此，我祝福各位英勇的官兵神臨節快樂?！?

埃加；歐根嚴肅地結束了祈禱，突然轉成了平時那種玩世不恭的口氣，用力喊道：“那么，各位期待已久的打火鳥大賽終于可以開始舉行了！”

從臺下傳來一陣歡呼和口哨聲，還夾雜著“非常尊敬的教長閣下！”之類的喊聲。雖說性格是如此吊兒郎當，但歐根中校卻是擁有不折不扣身份和認可的自省會教長——所謂的“parson”，因為有著崇高道德和信仰而非常值得尊敬的人。

“完全看不出?！鄙倌甑吐曌匝宰哉Z著，“除了神術魔法之外，哪里像有著崇高道德和信仰的人？”

“但是！在此之前，有一個十分遺憾的消息要告訴各位?！敝行５拖骂^，擺出非常遺憾的表情，“由于我們可惡的后勤部門的一些差錯，我們今年收集的火鳥不夠比賽所需。因此，不得不削減火鳥使用量極大的搏斗賽事以及團體賽事。無聊的團體賽且不說，但各位肯定是看不到可愛、性感、刺激、暴露的女子搏斗分數賽了。讓我們默哀吧。”

又是一陣如潮水般的口哨聲，夾雜著一些女士兵的抗議聲和尖叫聲——當然，不是抗議女子搏斗分數賽的取消，而是抗議中校這種帶挑逗性的發言。身為“可惡的后勤部門”的實際責任人，耐門；索萊頓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由于對“崇高的自由軍傳統”認識不足，他計算總火鳥需求量時少算了約三百只。

“沒關系的，不是你的責任。后勤這種東西要看地域和時機的，我們臨時多了這么多人，無法滿足要求也很正常。”站在他身邊一同執行任務的伊蒂絲；瑪格南見到他這副樣子，便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最后差了多少？你們的補給計劃是按照地區人口比例制定的嗎？”

他們兩個正在監視的對象，解放騎士拉斯塔突然開口問道，似乎對這個話題頗有些好奇。耐門考慮了一下后，有些警惕地回答：“具體數量不能告訴你，但補給計劃都是留有余量的。這個要塞周圍的人口足以供應要塞綽綽有余，僅僅是因為火鳥算特殊補給，才沒能湊夠數量?！?

拉斯塔子爵微微一笑：“如果你這么認為也沒關系，參謀官。如果是在我們的軍隊中，這種情況絕對會引起懷疑的：在自己的控制區中，補給不正常地缺少，便證明一定是情報或者執行方面有所遺漏。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北側的補給量有所缺乏吧？”

“你獲取了我們的數據嗎？這我會如實上報的?！币恋俳z上尉一凜，沉聲提醒道。

“啊，女士，如果我偷取了你們的數據，還會在這里告訴你們嗎？這只是我個人從戰術角度的推測而已。”弗拉索爾；拉斯塔一臉的無奈，“不用勞煩你們的反間諜部門了，萬一牽涉到了無辜的人，我作為圣騎士的良心也會不安啊。”

“那就當作你的個人能力上報好了……就我個人而言，倒是很有興趣聽聽你的分析。”

“很簡單啊。你們肯定隨時都監視著西南方向的克拉德軍大營，理論上也沒有遺漏的可能。北方防御本就堅實，偵查上自然不免放松；如果有情報遺漏問題，自然是在北側出現的機率較大，我個人估計有三成幾率?！笔ヲT士并沒有像一個謀士那樣說著不著邊際的堅定猜測，而是使用幾率來進行理智的判斷，“如果我是指揮官，現在有三成的危險幾率，就絕不會組織這種規模的娛樂活動。一旦中了這三成被人先發制人，下場可就會非常慘烈了?！?

耐門也來了興趣，抱著挑戰的態度開口發問：“這三成的機率從何計算而來？”

“首先，從利益上講，擊破這里的利益是百分之百。只要俘虜或者殺死拉德茨；戈瓦爾，內戰就會自動結束。而從可能性上講，如果主將性格是冒險型的，就會制定閃擊計劃，這個幾率算五成。時機的話，神臨節是個好時機，選在這一點動手的機率是七成。乘，其實應該有三成五才是。”拉斯塔回答道。

“但從邏輯上來說，現在不可能有大規模的敵軍在附近。無論如何時間不夠法忒斯人將所有的主力部隊都調到這里來--我相信你們國家的情報也并未發現北方邊防有松懈的跡象。如果乘上執行的難度，還剩多少呢？”

解放騎士自信地一笑：“在我們的假設中，不考慮執行難度。只要執行人和隊伍都有決心，怎樣的計劃也能制定出來。只要敵軍決定在‘神臨節晚上突襲要塞’，那就怎樣都可以投入執行的——成功率另說。”

“可是，最重要的是執行的效率和結果?。]有成功率的計劃，怎么會有人去執行？！”耐門結結巴巴地反駁道，這和他之前學習的戰術理論都不相容。

“不，決心是最重要的。任何計劃都能制定出來，勝負只取決于雙方的選擇。當你們都覺得計劃沒有成功率的時候，它就有成功率了?！?

聽到這種新鮮的論調，耐門如遭電擊，嘴唇翕動著，一時挑不出反駁的詞匯。如果假設敵人的行動，這種理論確實會更加全面，但也更加……

離經叛道。一切假設都建立在敵人會使用非常規戰術的基礎上嗎？如果這樣假設的話……除非全部選擇由輕裝騎兵和魔法使用者組成的突擊隊，但這樣攻擊一個防備嚴密的要塞是自由軍條例中所不允許的。真的存在那三成五的機率嗎？

“耐門！伊蒂絲！比賽要開始了，你們在做什么？”

庫森少校的喊聲從不遠處傳來。耐門搖了搖頭，壓下心中隱隱的不安，走向打火鳥大賽的賽場。

“第一個項目是物理狙擊賽，禁止使用魔法，武器種類不限！參賽選手八人，請各隊伍速速推舉人選！”

人群移動到了那些高高的立柱附近，聽著歐根中校的指揮。中校的語調十分興奮，看起來他很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強壯的中士們將火鳥綁在一根又一根高柱上，再把它們豎起來。趁著這段時間，參謀部的少校、上尉和中尉們立刻開始七嘴八舌地聊天。

“代表我們參加這個比賽的是誰？”耐門一邊例行公事地盯著拉斯塔，一邊問身邊的伊蒂絲上尉。

“塞恩；康斯坦。”旁邊另外一名上尉插道，“因為他是剩下的人中唯一不會魔法的，所以主動報名參加這項賽事。”

“哦？康斯坦少校他很擅長的武器是？弓箭、飛刀或者弩？”少尉繼續問道。

“手槍?！币恋俳z回答，“那么多不會魔法的參謀部成員，就只有他一個跟著我們到了這里，不是沒有原因的?！?

“手槍？可是手槍的鉛彈能夠擊中那么小的火囊嗎？”耐門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手槍。這柄連發手槍的精確度只限于十米以內，超過十米就只能碰運氣了。

“放心吧，我的手槍和你們這些業余人士的是不同的?！?

憲兵少校的聲調中頗帶著一些自傲，和他平日冷冰冰或者憤怒加抱怨的語氣完全不同。耐門發覺，塞恩少校的手中正把玩著一柄……手炮。不知為什么，看到那件東西，耐門就反射性的想這么稱呼它。

最扎眼的就是那大口徑槍管，明顯是只能用自制鉛彈的，耐門想不出有哪種標準重量鉛彈可以丟進去。和他那把設計精巧的黑色手槍不同，這柄槍有兩條并列在一起的槍管，看起來十分有威懾力。槍管的長度接近普通火繩槍的一半了，由于實在太長，后面還有額外加裝的握把和配重木柄。這種東西完全不能用“手槍”來形容，只能形容為“手炮”。

“厲害……沒準真能奪魁也說不定?！?

眾人都為那柄新槍咋舌，給康斯坦少校讓出路來。憲兵少校罕見地笑了笑，在那條白線盡頭的小凳子上坐下，測量著距離，等待著開始比賽的命令。

“那么，參加這次比賽的有參謀部，第十師第一到四團，北部守備隊和南部守備隊，以及艦隊陸戰隊，選手都到了嗎？”

歐根中校最后點了一次名。自從倫尼的噩夢之后，第十師的“團”一級編制已經近乎笑話，就算將原本的倫尼衛戍部隊編入也只有四千人而已。每個一千人的團……說是大點的營可能更為恰當。耐門注意到，至少有兩個選手是他認識的突擊兵連隊成員——大概某些團已經不再擁有中士和下士這些士兵中堅了。

“那么，接下來由我們的最高指揮官，拉德茨；戈瓦爾元帥閣下來宣布比賽的開始！”

拉德茨；戈瓦爾在幾名強壯中士的簇擁下走到簡陋主席臺的中央，歐根立刻用他的神術護佑住元帥。耐門留心到，幾日每見，元帥閣下的那一頭灰發又變白了不少。

“各位官兵，又到了這一年一度的神臨節！雖然今年的狀況有些特殊，但我們自由軍的傳統仍然不會改變……我宣布，打火鳥大賽現在開始！”

人群涌動，伴隨著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