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駐扎在佛提堡的第十師全軍覆沒、總司令戈瓦爾元帥和談判代表蔡斯；布萊頓下落不明的消息之后，肯格勒完全陷入了驚惶的狀態(tài)。看守政府沒費多大力氣就通過了向北上的中央軍繳械的決定，并準備接受失敗的事實。但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已經(jīng)被所有各方視作死人的老元帥又帶著他死里逃生的殘兵回來了，手段之凌厲更勝往昔。

邦妮相信戈瓦爾確實應該死了。并非因為專門調(diào)查團那些“業(yè)余”的現(xiàn)場復原手段，而是因為這件事情是她姐姐親自確認過的。很難想象她姐姐安妮那樣水準的法師所確認過的事情會有任何差錯。全世界能夠在魔力上勝過安妮的人不會超過一只手，而能夠在魔法多樣性上與她相比的肯定是一個也沒有。畢竟，那是兩百年現(xiàn)代魔法學全部的心血結(jié)晶。

“這次戈瓦爾的行事效率確實反常的高，如果我們不快點行動的話……”

“那么，如果考慮赴約如何呢？”邦妮抬起頭來，重新掛起了那層隨意的笑容，“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美人，但我也不介意赴這種深夜宴席。”

“赴約？這太冒風險了吧。事實上，我的寓所已經(jīng)被監(jiān)控起來了。我可不認為那個廣受人民歡迎的蔡斯是個會手下留情的人。再說，‘她’又不在，我們就沒有最后的保險手段……”

“無所謂啦。”邦妮輕佻地一笑，似乎在暗示著什么：“如果真有什么危險的話，只要對方有女人，我都能搞定。那封請柬有限定時間嗎？還是說盡快？”

尼古拉望著自信過頭的“他”，似乎明白過來。他翻開請柬：“他們是說盡快商討。”

“盡快啊。那我們最好現(xiàn)在就出發(fā)，給這些風塵仆仆的客人一個驚喜吧。”邦妮按鈴喚回女仆，讓她帶來只用于正式場合的正裝。

“現(xiàn)在？”尼古拉問道，“會不會太著急？”

“現(xiàn)在。對方今晚一定不會睡覺，而是忙著整理局面。”邦妮穿上防風雪的大衣，“在這樣的冷天趕到這里，也一定很不容易吧。這或許是最好的機會呢。”

而后，第二國務秘書尼古拉；馬基雅維里和財政輔官布魯托；盧瑟出發(fā)了。當坐在馬車上時，邦妮不由自主想起了之前夢境中看到的血雨。

如果是她已知的歷史的話，現(xiàn)在這座城市應該正在面臨帝**的圍困。帝**閃電般地奪取了斯蒂爾堡后，整個北方戰(zhàn)事本該崩壞無救……她試圖改變，卻不知道能改變多少。

越過戒備森嚴的國賓館大門，從緊張的新手衛(wèi)兵身邊經(jīng)過；當邦妮；塞菲爾最終親眼看到那個本應死去之人時，正值午夜。

她只用了一眼就判明面前這個人是個活人。不是用某種法術復活的僵尸，也不是拙劣的幻術師自以為是的作品。

“我明明聽說他已經(jīng)死了。不，他一定已經(jīng)死了。這一定是魔法，但……”

頭發(fā)灰白的督政府軍元帥看起來十分疲倦，比她記憶中的戈瓦爾老了很多。那些皺紋和白發(fā)是如此真切，每一根汗毛都看不出問題。如果非要說是幻象的話，也是高明到嚇人的幻象。要維持這種程度的幻象，不僅需要很驚人的魔力或很強大的魔法物品，更需要模擬對象本人足夠的資料，以及對留取信息很有心得的專業(yè)法師。即便是在幾乎人人都能使用魔法的未來，這種條件也很難湊齊，更不要說這個施法者數(shù)量尚且不足總?cè)丝诘陌俜种坏臅r代……

……除非對方早有預謀。而能夠有如此預謀的勢力，怎么想也只有一家；至少，靠那邊那個夸夸其談的政治家是肯定不成的。

“真沒想到你還真敢過來，尼古拉。你賣國倒是賣得比誰都快呢。我們千辛萬苦才建立的，自由的、自治的儒洛克，轉(zhuǎn)眼就要被你重新丟給倫尼那些蛀蟲了嗎？！還好我們回來了，否則三天后中央軍就要進入肯格勒了吧！”

口沫橫飛的蔡斯；布萊頓幾乎就是指著尼古拉的鼻子在痛斥。他的控訴同他平日的演說辭一樣，充滿了空洞的大詞匯和激烈的語氣。尼古拉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夠了。這里沒有等著你煽動的人民，談正事吧。如果靠空話就能變出稅款和軍隊，你再說一天也沒關系；如果不能，請閉嘴。我倒想問問，到底是誰肩負著去倫尼談判的重任，卻最終像個敗軍之將趁著夜色偷偷溜回城里的？”

“你！你這樣也算一個民主國家的政治家嗎……”

還沒等蔡斯發(fā)作完，從房間的另外一側(cè)就傳來了輕輕的鼓掌聲。

“爽快。真不愧是馬基雅維里，名不虛傳。倘若你生在我們國家，一定能成為一名出色的內(nèi)閣大臣，不，或許是首相。出生在這個國家，真是浪費你的才能了。”

邦妮將目光投向那人。那是一名身著整齊卻并非整潔的鎧甲，端坐在沙發(fā)上，在觸手可級的范圍內(nèi)擺著一柄雙手大劍的年輕貴族。她在這個人身上看到了自由國家的公民們所沒有的氣質(zhì)。

“來這里的路上頗吃了些苦頭吧？”她以輕佻的態(tài)度問道，“對帝國的爵爺來說，南方潮濕的水土可是不太好呢。女人恐怕也不合口味吧？”

“哪里。雖然我對南方的女人不太感興趣，但我的另外一位同伴在這里似乎獵獲頗豐。這些平民對高貴的爵位也頗有些向往呢。”那騎士說話的時候并未看著她，“恕我眼拙，這位先生是？”

“財務輔官，布魯托；盧瑟。”

“等一下，財務輔官不應該是……”聽到邦妮的自我介紹，蔡斯大驚失色地站起身來，“……是你干的嗎，尼古拉？”

“只是你的那位前輔官被發(fā)現(xiàn)有貪污行為而已，很尋常的事情吧。他的牢房在歐提斯監(jiān)獄，你可以抽空去看望一下。現(xiàn)在，我們沒必要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政治生命已經(jīng)結(jié)束的人身上。”馬基雅維里仍然維持著高壓的態(tài)度，一點也不像主動趕來上門談判的代表。

第一國務秘書的臉色變得鐵青，雙拳緊握，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同你這種人談論國家的前程，根本就是對著地精演奏交響樂……”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插進來打斷了他們。“夠了。如果你們都沒有誠意的話，這次會談就此結(jié)束。”

聽到這句擲地有聲的發(fā)言，邦妮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這個扮演戈瓦爾元帥的人，似乎有著相當程度的演技呢。看來今晚不會輕易穿幫——”

事實上，她也很明白，在這里揭穿對方?jīng)]有任何意義。對方已經(jīng)孤注一擲到了這種地步，會毫不猶豫再冒更多的危險來斬殺盧瑟和馬基雅維里。就算真的要揭穿，也要留到關鍵時刻來扭轉(zhuǎn)局勢。抱著“先聽聽對方目的”的心態(tài)，她暗示尼古拉收起為了爭取平等談判地位而做出的姿態(tài)。

一旦她這方不再開口，對方的話語權就集中到了那名自稱帝國特使“弗拉索爾；拉斯塔”的貴族身上。他和蔡斯一起，一搭一檔地將所有的要求都提了出來。

“三天后，倫尼的‘中央軍’就將到達這座城市。為了拯救督政府，我們只能向帝國尋求協(xié)助，以阻止第五國民師和第二師的繼續(xù)北上。我們必須讓那些試圖重新壓迫我們的倫尼高官知道，儒洛克人不會像過去的一周那樣束手就擒。”

“我以皇帝的名義許諾，除非肯格勒陷落或者接收到你們的請求，否則我們絕不會派出軍隊進入儒洛克。帝國所做的，只會是擔保儒洛克自由政府的獨立，以及派出非正式的軍事顧問協(xié)助你們防御倫尼人咄咄逼人的攻勢。我們永遠是你們最忠實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