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解惑
德安沒能勸回陸晉,可算是鎩羽而歸,但回到云意這方卻不能梗著脖子照實說,得兩頭瞞,兩頭潤色,“二爺喝多了,已經(jīng)醉得人事不醒,夜里風(fēng)大,倒不好挪來挪去的。”
云意沒吭聲,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對文玩核桃捏在手里打發(fā)時間。聽完德安回話,她心中已然有底,知道陸晉那頭多半是個耍脾氣不肯輕易低頭的狀況,但也不急,哭過鬧過心里比平常更加平靜,便就轉(zhuǎn)著核桃靜靜出神。
德安嘆一聲,問她餓不餓,用不用叫綠枝做點(diǎn)兒易克化的吃食來墊墊肚。
云意搖頭說吃不下,也沒興趣。
正當(dāng)時,外頭一陣吵鬧,關(guān)外毛熊似的身影突然闖進(jìn)來,到跟前也不說話不伸手,只管等著一雙酒后通紅的眼睛望著云意。
云意擺擺手,吩咐德安,“你先下去——”
德安看這場面,怕真動起手來沒人勸,猶豫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等她站起身來專心致志給陸晉倒上一杯熱茶,再重復(fù)一句,“愣著做什么?我說話不頂用了?”
德安適才放下心,默默退了出去。
她將溫?zé)岵璞K遞到陸晉手中,平心靜氣說道:“二爺酒醒了?”
陸晉搬了椅子直起腰正經(jīng)危坐,進(jìn)而一仰脖子干了這杯茶,滿臉肅穆,發(fā)了狠勁要與她把事情掰扯清楚。
“查干跟你說的都是旁人瞧見的,我現(xiàn)如今跟你仔仔細(xì)細(xì)說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意稍稍頷首,抬手相請,“洗耳恭聽。”
陸晉向前傾身,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那時候我大約是十六七的年歲,在王府里受盡冷眼,進(jìn)了軍營才有用武之地,就此心心念念想要組一支獨(dú)個聽命于我本人的隊伍。首選就是齊顏部能征善戰(zhàn)的年輕小伙,初冬時匆匆趕回,卻沒想到…………早先不曾與你提過,齊顏部與阿爾斯楞部族離得近,兩方多有摩擦。沒錯,就是劫你嫁妝的阿爾斯楞。”
“你斬下他頭顱,因你二人存舊怨?”
陸晉沒能正面回答,口中繼續(xù)描述著他的老舊故事,“那會子與阿爾斯楞斗得厲害,我當(dāng)年年輕氣盛不知輕重,不顧勸阻定要拉上一隊人越過風(fēng)珊湖去找阿爾斯楞算賬。哈爾巴拉老哥最照顧我,拗不過,豁出性命陪我一道去。風(fēng)珊湖對面阿爾斯楞厲兵秣馬就等著我上鉤,一場惡戰(zhàn),哈爾巴拉替我受了致命一刀,到死也沒肯放下刀,就為給拖時間讓我跑過風(fēng)珊湖。我欠他一條命,更欠蘇日娜母子。”
云意面色不改,依然從容平靜,再為他倒一杯茶,輕聲道:“茶有些涼了。”
他不在乎這些,抿一口再繼續(xù),“查干多半與你說,蘇日娜有段日子沒在。那是拋開恩和嫁了當(dāng)年跑馬拖死哈爾巴拉的仇人。趁著開春,殺了丈夫逃到北邊羅剎國邊界,一躲就是大半年,但無奈已有身孕,幾服藥下去沒作用,這才把巴圖生下來。繞了個圈,最終還是回到齊顏部。這么些年,我對她母子二人盡心盡力,不為其他,只因我心中有愧,若不如此,何以為人?”
語畢,忐忑卻也期待地望向她,希望等來預(yù)想中的結(jié)局。
對此事,云意心中漸有輪廓,與他置氣多半氣他與蘇日娜曖昧不清,以及對恩和身世最后的猜疑。她垂目看著桌角半舊的梅花紋,淡淡道:“你無心,難保她無意。”
陸晉皺眉,顯然極不贊同,“她已為哈爾巴拉守了多少年?這種事情在草原上多屬罕見,什么狗屁守節(jié),根本沒人在乎。”
“若她并非為亡夫守節(jié)……”
“你又想說什么?”
“凡事點(diǎn)到即止,這類若有似無實難捕捉的東西,還需二爺自己體會。”
陸晉徑直說:“我體會不出。”
云意道:“那就聽我說,我?guī)讜r騙過你?”
他勾唇輕笑,嘲諷道:“你騙我多少回?怕你自己都記不清。”
破天荒頭一回,云意被他輕輕巧巧一句話堵在當(dāng)場,張了張嘴沒辦法應(yīng)對。到最后只能無賴地扔出一句,“反正這件事上我從沒才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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