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那冷冷眸子中顯出來女人亮色

當然，手動了，就動了。既然動了，自己在心里估計，能夠下這個臺。哪怕就是旁邊幾個人，也在那兒蠢蠢欲動，我都看在心里。只要他們哪個人膽敢出手，我就能叫他們哪個下不了臺。我在心里說：你們莫嫌我老，老子也不嫌你們小。

這幫人看到我那十分行內動作，可能也發現，這是在平常審問人時，從來也沒看見過的鏡頭。也不知道，我是哪座山頭上下來的。何況，在這恐怖萬分的派出所，居然也有這么大膽狗。就更不知道我來頭，也不敢輕易動手。一時間，房間里的氣氛，顯得相當緊張。

正在這萬分緊張，我應當考慮如何下臺時。就像香港電影情節那樣，進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女警察，看她那樣子，還是個大姑娘。只見她一進來，就像電影里的一號人物，原先在房子里這些人，個個看著她，露出來一臉臉尊重。好像是要等到她，來做最后定奪。后來才知道，這女子，就是長安派出所長區國華。

區國華面對那垃圾客臉上如注的鮮血，并沒有大驚小怪。對我們剛剛交往過的這一手，竟然也熟視無睹。只是她一進來，站在垃圾客的對面，要他說清楚。仿佛這案子，她早就參加審問，現在接著審下去。

鮮血覆蓋了半張臉的漢子，再次張著帶血的嘴巴，把月餅盒的來龍去脈，從頭到尾，和剛才一樣，復述了一遍。當他說到：

同志們哪，我說，同志們，要是你們不相信，我用我的人格擔保時。牛仔褲兇兇的大叫：丟你老母個臭黑啊。擔保你個老母。就舉起他手中的皮帶。

區國華用一道炯炯目光，止住了他。再從容對那人調侃道：我說：同志哎，你要派出所，如何才能相信，你這個人的人格？那漢子雖然看似麻木，腦子卻十分好使，聽了這話，眼睛就是一亮，馬上高聲說：同志啊，不瞞你說，我是個中國**黨員。

區國華聽了，并不詫異，還是不露聲色：你說，你是一個中國**黨員，有怎么證明呢？

漢子說：我不但是黨員，是干部，還是個黨的基層組織的領導干部。

牛仔褲聽了，插嘴道：丟你老母，你還說你自己，是**，鄧小平呢。

區國華這時笑笑，說：好，你說，你是個黨員，干部，是黨的基層領導干部。你有什么東西，能夠證明這些？

這時那人疼痛的臉上，已經開始抽筋。只聽得他用較先前微弱了的聲音，再說：同志，我只要你們同志，能夠看看我的證件。同志，我就是沒有問題的。同志，在這衣服的后襟里，有我的證件。

說完這些話，他屁股擺了擺，用他被拷著的手指，指指他身上那個地方。這是一件分不出顏色來，那種專門在東莞長安這個城市里，等到半夜警察散去，堆在街上賣的那種，從國外進來的垃圾衣服。聽了他的話，一屋子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肯，去動他的衣服。

我實在看不下去，走上前一步，撩起了他的后襟，看到那兒分明有個缺口。我就伸出手指頭去，一摳，就摳開那塊朽布。遂拿出來一迭臟兮兮的證件。一看到我拿了那些寶貝出來，他又對著我努努嘴，高聲說：

同志你，好事做到底。再幫幫忙，我這前邊，還有呢。

我說：在哪里啊？

垃圾客說：同志，就在前面。

勾下腰，我看了看他前面，平平常常，沒有什么東西。

垃圾客又呶呶嘴，說：同志，請你幫我，再開開，開開我前面那兩顆扣子。

我看看他衣服，西裝上面，是有兩顆扣子，不是早就打開了？

看到我滿臉疑惑，他只好把話挑明了：同志哎，是我前面，褲子上的扣子。

再往下看，他那條褲子，還沒有用拉索，用的真是扣子。的確有兩顆在那兒。事情到了這步，我已經沒有辦法退卻。這也是人家，求到你門上來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再勾下腰去，解開他褲子上的扣子，那兒根本沒有什么。我心里又是一陣疑惑。他見我這樣，又輕輕說：

同志哎，你做做好事，拉開我……同志，里頭那條拉練。

我這才看見，他里面的短褲子上，確實有條拉練。我一接觸到那條拉練，就感覺到在那里，硬鼓鼓的，真的是有什么東西。我只好加上一只手。一拉，就開了，再取里面的東西出來。

這也是一迭臟兮兮，帶著男人那種氣味的證件。我手臂沒有敢打彎，一把就交給面前站著的區國華。

作為公安，區國華對這氣味，倒沒表現出來什么感覺，認真接過證件，一件件看。看著看著，她那細細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冷冷的眸子之中，竟然顯出來一絲女人溫柔亮色。當然，這種亮色，只有陳本虛，我這樣的人，才能看得出來。

接著，她一步步，穩穩走向那漢子，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認認真真地，看了他一遍，伸手出去，幫著他拉好了剛才被我弄亂了的褲子。抬起來，是一臉的肅穆，對他細聲細語說：

同志，這些東西，都是真的？

漢子用發歪的眼睛看著她，輕輕點頭。

區國華聲音有點哽咽：同志，既然你是這樣情況，可為什么，要來揀垃圾？

聽了問話，流了一臉鮮血，都沒有落下一顆淚的漢子，只見他那眼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

我們都沒有出聲，看著這一切。漢子情不自禁，埋頭抽泣好半天，才揚起那張老臉，慢慢說：

我說同志，你們不知道，我們家鄉，山高水險，地少人多。我在家鄉，前前后后，當了幾十年生產隊長，村里的黨支部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