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地主仔比我們活得好

桑拿女說：沒戶口，這有什么關(guān)系？以前，不是先講什么成分，人家鄧小平一上臺，不是說一聲不講，一下子，就不講了。

原來那些被我們打倒了的地主仔子，現(xiàn)在，比我們還要活得好；以前興要什么糧票，現(xiàn)在不是也不要了；我看，現(xiàn)在講這個什么農(nóng)村戶口，城市戶口，也講不了幾天了吧。

你想想，就這個長安，本地人口，才二萬多一點。外地人口有多少，就有三十多萬人。要是再講戶口，我們外地人都回了自己的老家，那只有鬼，才肯來這里。

以后，肯定也不會講什么城市農(nóng)村戶口了。再說，這么多的人，進了城，他們有幾個，肯再回到那窮得死人的鄉(xiāng)下去？就像當年的知識青年，你政府不讓他們回城市，他們自己一伙一伙的，不就這樣回了城，誰還敢把他們趕回去？你就是趕得了張三，未必就能趕李四。

這戶口，是個什么鬼東西，本來就是對我們這些農(nóng)村人，一個很不公平的事。

要不你說說看，一九四九年，**他老人家，帶起這么多農(nóng)村人，一下子就進了城，那個時候，有哪個敢問他們要什么戶口？有哪個敢問他們要那該死的暫住證？有哪個敢叫他們，是什么新北京人？

聽到這里，我這時候感覺，別看這女子，還真的是有點子想法的人，就說：那你自己，在城市里，都想做點什么呢？

問到這里，桑拿女就說得高興起來了：

我呢，年紀大了，幫男人煮煮飯，或者頂頂班，換換他，開一開車。讓他也能休息休息。我們兩個，再生個兒子。已經(jīng)好長時間，我什么都不想，就只想我那孩子。有時，半夜里做夢，也夢見自己的那個孩子哦。那畢竟，是做娘的，心里頭，掉下來的肉……可憐他……也不知道人家，對他好，還是不好……

說到這里，只見桑拿女淚水，充溢在眼睛眶子里。停了好久，抬起眼睛問我：聽人家說，一個女人，要是到了這地方。和那些男人，做這些事，做得多了，以后，就會沒有生孩子的能力。先生，你說，是不是？

我想了一下說：這話，應(yīng)該有點道理的。不過，也沒有什么科學(xué)的根據(jù)。你還是要注意，少跟男人做一點，才是。

是的。那我以后，再也不陪別人**了。就只給客人按按摩。錢掙得少點，又少點。

說到這兒，墻上的鐘，突然響了。

桑拿女說：時間到了。先生，你加不加鐘啊？

我趕急說：不加。感謝你，說的這個故事。

桑拿女聽了，有點失望：不加，那就不加吧。先生，前面我說的那些故事，都是自己聽來的。這個故事，可不是編的，真的是我家里，發(fā)生的。要是你不加鐘，那我就給你擦擦身子，幫你穿衣服。

我搖搖頭：不用，你先去吧。衣服，我自己穿。

桑拿女聽了，雙手一攤：先生，今天，我們兩個人在這里，你沒有做我。我呢，一點事，都沒給你做，那怎么好意思呢？

我說：你給我講了這么精彩的故事，我就非常感謝你了。

那，我謝謝你了。

說完話，桑拿女就走了出去。這時候，我才從浴缸里爬了起來，穿上衣服。還沒穿好，桑拿女又打開了門，把頭探進來：

先生，你是不是，可以給我一點點，小費。一點點。

她這樣一開口，我人不說話，那臉，已經(jīng)漲得彤紅。她可能是以為，我聽不明白她說的話，她就進一步說：

就是我回家去，要坐摩托車，只要十塊錢，就行了。

十塊錢。十塊錢，就是我一天三餐，三盒盒飯的錢了。可是人家跟我要的，真的就只是十塊錢。我說不出話來了。說真的，我自己的口袋里，已經(jīng)沒有十塊錢了。充其量，也只有個三塊，或者五塊。這下子，真的是丑得死人了。

沒有，那就算了吧。先生，實在對不起你。

她看到我那副窘迫的樣子，可能是認為，我太小氣了，也只好笑笑。收了腦袋回去，順手也帶上了門。

擦干凈了身子，走了出來，突然就大吃了一驚。原來，我放在柜子里的衣服，全不見了。正在著急，服務(wù)員拎著個袋子走進來，在我耳朵邊輕聲說道：

先生，你的衣服，都在這兒。

我聽了一愣。他仿佛早就知道，我會不明白似的，又說：這是區(qū)所長叫人送來的。

聽了這話，我再沒說什么，打開衣服，穿了起來。穿好了，開始找我那雙拖鞋。不想這里的小青年，一個個都精明過人。有個人就在這時候，笑容可掬地走進來，手上拿著一雙錚亮的皮鞋，笑著對我說道：

先生，你好！這是你的鞋。試試看，合不合先生的腳。

我接過鞋來，我的媽呀，這是一雙老人頭。這鞋平時，我只在商場柜臺里見過，一雙鞋標價，就是九百九十塊。看這價格，我就在心里罵：

這狗日的老人頭，未必它是金子做的。這洋鬼子，就是會騙我們中國人的錢。

還沒有想完這雙鞋，又有人拿進來個小袋子進來了。對我說：

先生，你看一下，這是剛才從你衣服口袋里，拿出來的東西。看看，不要少了什么。

口袋里那些東西，都是一些證件之類，什么值錢的也沒有。接過來，我看也不看，就放進了口袋。誰知道，我那手才放進去，就發(fā)現(xiàn)在衣服口袋里，早放有一樣?xùn)|西。

取出來一看，是個十分秀氣的褐色男式牛皮錢包，上面還壓進去一排英文字母。應(yīng)該是正宗的貨。里面還有像是票子一樣的東西。心里估計一下，少說，也有百把塊錢吶。

我心里頓時就是一喜。等服務(wù)員走了，我當然就忍不住，要打開，好好地看看了。不想，居然還是一迭的四老頭。看樣子，至少也有一千多塊。

這一下子，我的心，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了。

這么多錢，我當然是見過的。可是這么多的錢，在一餐吃三塊錢盒飯的時候，一下子不明不白地，就到了我的手中，實實在在，是第一次。

這是為什么？我和這個什么區(qū)所長，區(qū)國華，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揣揣不安地想這個問題，那服務(wù)員又進來了。他看見我穿戴整齊了，就說：

先生，區(qū)所長在餐廳，已經(jīng)等你好長時間了。你這邊忙完了，就請過去吧。

他一提醒，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是餓的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