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君子不受嗟來之食

來到餐廳，看區國華那樣子，真的等了我好久。顯然，她沒有去洗桑拿。

我一入座，只見她也不客氣，就對站在旁邊服務員揮了揮手。那菜，就一個個地，送了上來，都是些我沒見過的海鮮之類。最后又上來個虎皮煎椒。這時，她才笑笑：

這個菜，應該是陳老師，你最喜歡的吃了吧。

聽了她這句話，我一時愕然。

看看她，沒有說什么。說真的，現在的我，什么事，都不想說。心里想的，就是要吃飯，吃飯，吃飯。她顯然明白，這時候我最緊要，就是吃飯。立馬就說了句：人頭飯。

不一會，熱氣騰騰的飯，就送了兩碗來。見我這樣子，她也不說話，只是再點點頭，做個手勢。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埋頭吃起來。

我邊吃，她邊看著我，看桌子上的菜，找話說：

陳老師，你慢慢吃。這是龍蝦。這是鳳爪。這是你們老鄉，**都喜歡吃的紅燒肉。這是虎皮煎椒。

我只是禮貌地點點頭，不說話，一連三小碗飯下了肚，那些光亮亮，色香味齊全的生猛海鮮，倒是沒有動什么。只是那一碟虎皮煎椒，被我放得一干二凈。

區國華見了，笑道：陳老師，你真的是一個湖南人，不怕辣。

到了這時，我停住筷子，抬起頭：你是說什么，越辣，越革命？那是后人，胡亂編造的。要是都是這樣，那革命，還搞得好？**他，不就是把我們的這革命，搞得亂七八糟了嗎？

她一笑：陳老師，你真會開玩笑。

直到我放下了碗，才認真地看清楚，坐在我對面的區國華，東莞公安局長安分局長安派出所所長。面對今天遭遇的這一切，我不知道怎么說，更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才好。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君子不受嗟來之食。

我當然不明白，眼前的這個東莞長安人，派出所的所長區國華，為什么要這樣做。也想知道她，為什么，會這樣做。于是，我順著勢子，說道：

區所長，我弄不明白，你怎么，叫我做老師呢？

區國華聽了，眼睛看著我，呆了好半天，才不緊不慢地：陳老師，你一定不要叫我區所長。我現在告訴你，我的名字，叫做區國華。你不但是我的老師，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你就叫我小區，好了。

我聽了，一時愕然，急忙追問：這話，怎么說？我們兩個，可以說是一南一北，南轅北轍。相隔千里，素不相識的啊。

區國華聽我說話，手上把玩著一只筷子：陳老師，這，你就不知道了。人說，無情人咫尺天涯，有緣人千里相會；無緣見面不相識，有緣千里心相印。我們兩個，雖然不相識。可是我知道，你姓陳，你的大名，叫陳本虛。你真的應該，是我的老師。

她這一說，我心里想這事情，更加奇怪了。區國華知道我會愕然，再笑了笑，看著我，慢慢再說：陳老師，我說出來。你仔細地比一比。你煞費苦心寫小說時，苦心經營的那些情節，都還沒有現實生活，這么地巧。

她說著，從隨身帶著的坤包里，取出來一個大筆記本。自己先站起來，雙手把它高高地，舉在頭上，然后十分鄭重地，朝我遞過來。一看到女人那神圣的樣子，我當然也不敢怠慢。就站起來，伸出雙手，去接過它。

我一看，這是一本年代久遠，質地并不太好的筆記本。打開一看，慢慢的，我的眼睛，就被感動得近乎呆滯。啊，這是個什么東西？

這是一本我的作品剪輯。這里有我才開始創作時，發表的一些小說，有詩歌，也有散文。那些連我，都忘記了的小小文章，她居然都給我收集起來。要是我哪天有資格，出個什么文集，怕是非得找她，要這些資料才行。

面對著眼前的她，我作為一個執著寫文章的人，一時間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才好。但我也相當奇怪。真的，這的確已經不是一個文學青年，或者說是一個文學愛好者的行為了。這種行為，真是超出它好多倍了。

再說那些并不入流的文章，萬萬也沒她這樣苦心收集的資格。這簡直，就是在浪費人家青春和生命。想到這兒，我心情沉重地說：

小區，難道你對文學，真的，就是這樣癡情？

區國華一笑：我哪里是對文學，有這樣的興趣？是文學，尤其是你，陳老師，救了我區國華的一條小命。

聽了她這句話，我心頭又是一振道：

到底是什么事？怎么可以說，是我救了你一條命？你老是在放什么懸念啊，你比我們寫小說的，功夫還要厲害。你就快說了吧。

她見我急成這樣子，就輕松地笑：陳老師，我哪里是在做什么懸念。不像你們大作家，我們想做，都還做不來呢。陳老師，我問你，你原來是不是，在湖南鳳凰的《水云》刊物，做過編輯？

我點點頭。

那你還記不記得，在那一年的第一期。你編輯過一篇小散文，叫做《荔枝樹下》？

我一聽，連忙說：是，是編過這么一篇小文章。文章原來的名字，叫做《荔枝樹下的姑娘》，采用時，我建議刪除了后面三個字。因為這篇文章發表時，在編輯部里，曾經有過一些爭執。我的印象很深。

當時我說，這個稿子，是從比較少來稿的南方寄來的，從寫稿人的年齡看，是個好小好小的姑娘。或者說，是個小學生。但是那文章，卻寫得極有生活氣息，很有人情味道，文字也還算流暢。有人卻說，這文章寫的沒有我們鳳凰味。

我很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就問，鳳凰味，是什么味。那人也說不出來。我卻認為，鳳凰這個詞，在鳳凰地域上來說，有它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