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后來沒再出現，又約摸過了一個月，師父終于回來了。
阿晏滿心歡喜，叫了聲：“師父！”不料長離卻只是冷漠得“嗯”了一聲，直接把自己關在無弦閣里，不再出來。
師父的聲音森寒可怖，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阿晏聞到師父身上有濃重的血腥氣，還散發著令他不敢靠近的龍威，但是，穎公子卻沒跟回來。
阿晏問黑曜：“師父怎么了。”
黑曜十分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臭小子，一邊兒玩去。”
晚上阿晏睡不著，側耳聽著，好像師父和黑曜也徹夜未眠。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師父卻恢復了正常，仍然柔聲教弟子們聽音習琴，叫黑曜準備飯菜。
長離叫來阿晏，柔聲道：“師父找到愿意給你換眼睛的人了。”
阿晏一驚，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真的嗎？這位恩人是誰？現在就能換嗎？”
長離笑了：“別急。還得再等一等，師父還有點事情要做，等做完了，就帶你去蓬萊。至于那人是誰嘛……哈，先保密吧。”
阿晏的心卻又沉了下來，無端端生出個念頭——師父莫不是又在騙他？
他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給陌生人換眼睛嗎？要是真的，師父干嘛不告訴自己，自己也好報答那位恩人啊。還有穎公子在哪？師父還有什么事要做？難不成真如句芒所說……
他不敢問，只是旁敲側擊：“師父的新琴斫好了？”
那邊，長離好像在默默吸氣，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緩緩道：“嗯，叫鳴春。”
夜里，句芒又來了：“怎樣，想好了嗎？”
阿晏跪伏道：“愿為天帝效忠。”
這幾天，長離說外面天氣不好，不讓孩子們下山了。黑曜也時常消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阿晏在心里悄悄冷哼：“又騙我。”
自從那夜之后，阿晏便一直神識全開，凝神傾聽，著重監聽長離和黑曜的動靜。他知道鳴皋山上多了一層結界，想必是攔住了外面什么東西。又或許是，擋住里面的人，不能出去？
“阿晏，主人找你。”黑曜沒好氣道。
“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自己問去吧。”黑曜鼻子里冷哼一聲，直接消失了。
黑曜對他的態度不好很久了，有時候甚至都不搭理他。阿晏猜是因為龍血的事，長離罰過黑曜，所以黑曜才對自己懷恨在心。
“師父，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阿晏有點心虛，怯怯的問，不知長離為何突然叫他。
“過來坐。”
長離柔聲招呼他。阿晏不敢不從，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坐下，心中忐忑萬分，心想師父莫不是發現他和句芒見過面了吧？
“你摸摸。”
長離將一樣東西擺在了阿晏面前。
阿晏照做，摸了一會兒，疑惑道：“這……這是無弦？”
長離笑著頷首：“嗯，傳給你了。”
“真、真的嗎？”
阿晏的聲音興奮得有些抖。那次琴會上，敖穎醉了曾經給天下長琴排過名，說師父的無弦天下第一，龍族的神琴蒼梧嘆只屈居第二！
可是……可是師父怎么舍得？不對！師父有鳴春了，句芒說他見過那張琴揮手便能驅使神龍。
長離笑道：“我現在有新琴了呀。”
果然！
“以后師父……哈，以后你要好好照顧師弟師妹。小玉年紀最小，身子弱，夜里還常蹬被子，你要多上心……”
果然是因為他有了鳴春，用不著無弦了才丟給我！他把龍血都用在了鳴春上，連一滴都不肯分給我！
“阿征阿阮說愿意留下，我讓他們今后輔佐你。你現在琴藝修為都很高了，也可以自己收徒了。就還是延續以前的規矩吧，等孩子們長大了，讓他們自己選以后想做什么。”
他有了鳴春，便可和神界分庭抗禮。到時候位列仙班，統帥三界，哪里還在乎一張無弦？那扶桑神木，鳳凰梧桐，還不是想要多少就要多少？龍族還不是想殺就殺？再做多少張鳴春都行。
“飛花蔭就按照瑤公主的構想，山路也按琴的格制來修，再加一道龍齦門，一道岳山門。我還在羅星臺旁插了一支楊柳，雖然生長環境可能不太合適，但記得幫我澆水。無弦閣今后就交給你們了，阿晏，幫師父守好它。”
虧他以前還說待我如親生兒子……為什么不傳我鳴春？為什么不讓我也做天神？只把無弦閣給我？呵，打發要飯的嗎？不錯……我以前就是個要飯的……他是在利用我，一直在利用我，因為我是瞎子，我好騙……
“阿晏，你在聽嗎？阿晏！”
“啊？什么師父？”
阿晏忽然回過神來，嚇出一身冷汗。
長離皺眉：“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沒、沒有啊。”
長離沉默了，阿晏不知道他的表情，只擠出個笑容來：“我、我就是太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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