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北珣國主收到了負責(zé)接收奉歌街一批新增難民的北陵琇一封折子。
字字血淚,哀痛異常。一向冷酷的北珣國主閱畢拭淚無言,傳予群臣遍閱,滿殿哀聲嗚咽,幾個出身金勻的文臣武將更是向著故鄉(xiāng)方向叩頭號泣,幾乎淚盡而繼之以血。
之后,北珣朝堂上下震怒,于奉歌市集車裂天驍大將,尸點天燈祭奠金勻亡魂。隨即國主欽命一道,圍住天驍蓄勢已久的邊疆軍隊齊齊發(fā)動,不到三日便破了天驍都城拆宮破陵。順勢一路凱歌高奏,將天驍城池盡收北珣囊中,過程中又輕巧地安撫了那些原本不屬于天驍?shù)牟孔逍屗鼈冊谀慷帽鲍戃娏χ蠊怨酝督怠劣谑钦嫘倪€是假意,現(xiàn)在暫時不重要。
后來,六王子北陵瑯無意中在天驍邊界撞上了潛逃未果的天驍王族,順理成章一網(wǎng)打盡。北珣國主于金勻城內(nèi)處死天驍王,同時下令將王族子弟烙膚削耳貶為世奴,流放北珣最為苦寒荒涼之地艱難拓荒,極盡羞辱之事,天驍王族一脈自此斷絕——此是后話。
此一戰(zhàn)后,北珣版圖南下擴張數(shù)百裏,與西博、北蠻、牙石、巴哲雷、納楚成制衡之勢。
北疆大地的烽火狼煙,越發(fā)熾烈。
看到北陵瑯被父王抓起手邊擺設(shè)砸出大殿的時候,北陵琇伸手扶了他一把,然后很習(xí)慣地被他甩開,再很習(xí)慣地接受了恨恨的一聲“誰他娘的要你來假慈悲”以及極度不屑的拂袖而去。她握了下拳頭,調(diào)整一下表情才進殿,果然聽見了父王恨鐵不成鋼的咒罵。
比起只是好女色而讓父王罵一罵就算的瑛王兄,瑯王兄才是他們這些兄弟姊妹中的奇葩。雖不是長子,卻是已故王后唯一的血脈,本應(yīng)是獲得最多支持的儲君人選——如果不是他十五歲那年迷上了流浪到奉歌的雜技團的話。
是的,最熱門的儲君人選,年少英才的北陵瑯王子,就在他十五歲生辰的第二天,偷偷潛入流浪雜技團,離家出走了。
當(dāng)年這件事幾乎讓北珣國主把整個奉歌翻了過來,北珣上下震動。一年后北陵瑯寫信回來,說他繼承了雜技團老板的位置,帶著整團人正在進行重要的北疆巡演,讓父王莫要再費力氣尋他云云。同時還在信中惡狠狠地表示,什么時候父王處死了北陵琇的娘親,那個奪了他母后寵的妖妃,他就考慮什么時候回來。
從情勢上說,處死一個偏妃換回一個嫡子,該怎么做是每個帝王都懂的決斷。但那個時候的北珣王看著已經(jīng)身染重病的北陵琇娘親,硬是跟兒子杠上了。而這一杠,就是從此北珣王族六王子成了北珣上下諱莫如深的名字。
流浪在北疆各國的雜技團兼賣笑青樓“婆娑”,那位人稱“狼牙”的大老板北陵瑯,如今攜著捕獲天驍王族的功勞榮歸故裏,大喇喇地要求自家父王論功行賞,給予他儲君之位。
流浪江湖多年,終是把那個當(dāng)年飛揚颯朗卻還謹遵進退禮儀的少年王子磨成了個驕橫跋扈的市井無賴。這是北珣朝堂上下在聽說北陵瑯對北珣王的處置不滿,帶著他那群下九流的戲子倡優(yōu)在奉歌編著雜劇唱“有功不封王,無能女流坐朝堂”之后的結(jié)論。
在北陵琇動怒想轍之前,受過她搭棚施粥恩惠的難民已經(jīng)出離憤怒,聯(lián)手將“婆娑”趕離了奉歌。那群只會唱歌跳舞的優(yōu)伶舞姬樂師一路罵著落荒而逃,裏面自然包括雖然抽出鞭子打傷幾個難民,卻被更多人掀下馬背,最后帶著一臉傷跳上車不再露臉的北陵瑯。
“殿下息怒。”溫臨江放下茶盞,瞧了眼北陵琇緊皺的眉頭,“瑯殿下已吃到教訓(xùn)了。”
“我怒的不是他。”北陵琇將手心那張短箋遞到他面前,“天驍王族裏,有一個是替身。”
短箋上只有一行字——天驍鐵裏遭換,已潛逃
父王下令將天驍王族子弟烙印削耳流放,帶著那樣顯眼的傷逃走?天驍鐵裏沒那么蠢。那么,只能是在判決下來之前就換了人。
判決之前被重重鎖鏈綁在奉歌大街木柱上示眾,日日承受寒風(fēng)霜雪和百姓唾罵的重犯,是什么時候,什么人能這樣瞞天過海地讓他逃了?
真正令北陵琇憤怒的是,能做到“瞞天過海”的只有北珣人,更確切一點,北珣王族。
她的兄弟姊妹之中,竟出了勾結(jié)仇敵叛國之輩!
爭奪儲君之位斗個你死我活,不過是每個王族中都會出現(xiàn)的尋常家事;但勾結(jié)血仇叛國,則是另一回事!
當(dāng)北陵琇為了追查叛徒暗暗在奉歌城內(nèi)布置的時候,沐湘晴自請去奉歌城郊的神廟祈福。北陵琇沒多說什么便放了行,沐湘晴在帝姬府門前停留許久,卻始終沒有等到北陵琇出門與她話別。
果然如聽說的那般,是個骨子裏冷酷無情的人。不過說多了一句不順?biāo)囊獾脑挘阍俨话涯切┤兆拥臏厍槊垡夥旁谛纳稀H羰撬€待在府裏,遲早會被北陵琇尋個由頭打發(fā)了的!與其等到那個時候落得悲慘境地,不如現(xiàn)在就行動。早日成功,她能得到的才會更多。
幸福也好,愛情也罷,都要自己爭取才行。樓主跟她說過的,只有這一條才是真理。
很快北陵琇就會發(fā)現(xiàn),她在府中處處留下了痕跡。那個時候,北陵琇就會想起她的與眾不同,她的美麗純真,然后,刻骨難耐的相思之苦會讓北陵琇放下驕傲的身段,如同當(dāng)初見面那般溫柔地來到她身邊,親自將她接回帝姬府,再次將她視若珍寶!
那個時候,北陵琇對她,只會更好,并且再也無法離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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