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凌水月覆上了慕緋的手，拇指不停摩擦那細膩光滑的皮膚，這寒毒之苦，本該是自己承受的。

慕緋聽到聲音勉強掙開眼睛，實在太困了，卻還是接了話，“我若不救你，你必定會殺我取血。這個法子也是為了自保嘛！我可不傻，好死不若賴活著。”

凌水月：“……”這個時候說笑有意思么？她掌中的冰冷依舊沁人心脾。

寒毒用內力并不好散去，慕緋忍得甚是辛苦。

“真是不爭氣呢……想瞞著……你的，卻是瞞不住了。”一句簡短的話，她吞吞吐吐說了很久。

她臉色蒼白如紙，仍舊盤腿運功，“可惜，很是可惜……我的血對你來說是治病的良藥，要是……要是真死在此處……日后，你是不是會要旁人的命？我不想你那樣。”

“你，為何如此待我？”凌水月突然有些動容，握緊了她的手。

“是我欠你的，方才我說了，在你幼時我們已見過。你家破人亡，與我有關。”

這番話凌水月仍舊不信，冤有頭債有主，她清楚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并不是慕緋。而且這人之前失去了記憶，又如何記得兩人的初見？簡直是自相矛盾。

“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愛上我了？”凌水月似乎終于明白了什么——一個陌生人，待自己這般好，無非就是想得到自己罷了。

愛？慕緋口中喃喃，“不知，我真的不知，我也不明白。”

近來的種種經歷就像是一場夢，凌水月如云如霧，虛無縹緲捉摸不定，慕緋明知同遙不可及，仍想盡全力伸手抓取。

她愿這般不惜性命，哪怕只得到了朝夕的相處，片刻的歡愉。

她靠在石壁上，大起膽子，伸手將凌水月攬在懷中，看人沒有反抗，便在她額間落下輕柔一吻，如蜻蜓點水，“我愿盡心盡力照顧你一生一世。倘若今日能僥幸出去，我必竭盡所能護你周全，為你解去寒毒入侵之苦。”

承諾動聽，凌水月也似乎被打動了，雙手不自覺回抱，身子主動貼上去擁吻，悄然回應著。

分開之后，慕緋急切喘息，身子也熱了起來，眼中多了幾分清明，摟緊了懷中的人。

凌水月卻打破這種美好，“其實承諾大可不必，肌膚之親是你情我愿之事，算是各取所需，兩不相欠。倘若真絕處逢生，日后還是各走各路的好。”

言語之中絕情的意味不言而明。

“你此言何意？”慕緋驚了，這人這般陰晴不定？這變得也太快了吧！

她心思玲瓏并非當真不解其意，只是滿心不甘，才脫口問出這略顯愚笨的話來。

凌水月笑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你喜歡我的身子，我也鐘情于你的容貌。人生苦短，又逢絕境，何不一夜春宵？自然，我只想得到你這人，不愿欺騙你的心。那些海誓山盟，還是日后遇到了你的良人再講不遲，不應對我說這些。”

凌水月再次貼上來，冰涼的手掌在她腰間摩挲開始作亂，細密的吻沿著脖頸落下去。

“我喜歡你的身子……你竟是這樣以為的？”慕緋更是驚訝，已經動情，身子軟得厲害，卻還是撐著推開了她。

凌水月瞇著眼睛，“難道不是？倘若我面目丑陋不堪，身形如老嫗枯槁，你怎會愿與我肌膚相親，恐怕早就躲得遠遠地吧？！”

這下，慕緋啞口無言了，若讓她信誓旦旦拍著胸脯否認，那還真是違心。

凌水月短短的三言兩語，已使她心境大不相同，只感覺一桶水從頭淋到腳，澆了個透心涼。之前的所作所為，仿佛是一個笑話罷了。

不甘也好，心酸也罷，在這一刻突然煙消云散，她平靜得讓人詫異。

在這漆黑的空間裏，慕緋努力向前挪著身子，盡量保持著距離，“呵，原來都是我一廂情愿，多有得罪。一切恩怨盡數勾銷，你我兩不相欠。”

仿佛嫌界限劃得還不夠分明，她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會再纏著你了。”

她強撐著身子站起，一手扶著石壁，摸索著向前走。

本以為是緣分到了，不曾想是一場鏡花水月，還沒來得及情根深種，便嘗到了心酸悲苦的滋味。

凌水月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疑惑地問，“不是說出不去了，你還想去何處？”

慕緋握緊拳頭，用盡力氣才吐出幾個字，“哪裏都好，只想離你遠些。”

喲，性子還挺剛烈！這樣也好。凌水月隱去心底的情:欲，并未出言挽留。

不過慕緋剛走沒幾步卻又慢慢退了回來。

凌水月正要調笑她不堅決，卻瞥到了通道處的一抹紅光。

是那個怪物野猴子！！

慕緋按著棠溪劍鞘，準備出手，氣氛劍拔弩張。

她力氣雖恢覆了一些，身子依然虛弱得厲害。而內力又用來消耗寒毒，打了折扣，此時動起手來結果不言而喻。

凌水月卻不想出手，決定隔岸觀火。

“野猴子”卻開口說話了。

“你……你是……是……是你……”

斷斷續續，結結巴巴，聲音沙啞，聽了極不舒服。

慕緋蹙眉，難以置信，她實在想不出這人會是誰。

她抬手，想撥開這人臉前臟亂的毛發，不料這人反應卻及其靈敏，“噌”地一聲跑開了，用手胡亂地在臉上摸著，嗚嗚地叫喊著，“不……不要……不要看……”跑了幾步，卻忽然又停住，好像刻意等著她。

這是在引路？慕緋心裏隱約明白了什么——這人如同山中野獸，黑暗中又行動自如，想必生活在這山洞數年，那么會知曉出口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