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跟了上去，看身后之人也起身跟著，又不自覺加快了腳步，故意離她遠些。
山洞別有洞天，兜兜轉轉，在這人的指引下，光亮愈來愈近，地上還散落著幾個果子，有幾個鼓起的土堆，雜亂的藤蔓從外面延伸過來。
“唰唰”的流水聲愈來愈響。
洞口以水為簾，形成了最好的遮蔽。
水流的間隙，光隱隱透過來。
天早亮了。
凌水月大喜，飛身出去，探了探便穿過水簾，一句告別的話也沒有。
慕緋心中隱隱失落，卻看到引路人突然抱頭縮在角落裏，口中發出嗷嗷怪叫。
光亮處并沒有什么駭人的野獸怪物，出口處瀑布不斷流下。
慕緋過去輕拍他肩膀，語氣溫柔，“你怎么了？”
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還是斷斷續續的，“燙……燙……很燙。”好像還想起了什么往事，開始抓著自己的頭發，好像要一把扯下來。
“你怎么了，會受傷的。”慕緋用力掰著他的手，制止他的自殘。
“啊——”慕緋突然閃到一邊，著實被嚇到了。
這是一張奇丑無比的臉，仿佛被烙鐵抹平過，五官雜糅到一起，只有兩只眼睛依稀可辨。
透過光，慕緋看清了這人身上更多地方。
不止是臉，身上也是，這人皮膚被大火完全燒壞，成片成片大面積的傷疤，沒有紋理毛孔。
頭皮也并非完好，有的地方長得白發雜亂無章，有的地方卻是已經壞死，一根也不會長出。
過一會兒，他漸漸平靜下來，突然想起了什么，扒開土堆，從裏面刨出來一個野果子，在身上擦了擦，遞給慕緋，“吃……”
呃。慕緋當然沒接。
“甜……很甜的……”那人咬了一口果子又遞過來。
慕緋:“……”她嘆了一口氣，也想趕緊離開，這人一看就神志不清，想問出些什么是不能的。
“阿……離……不不……少主……”
“你是！”慕緋陡然停住腳步。
紅色鱗片，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的身體，還與自己是舊識。
這人的身份似乎已經很明了了。
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慕緋閉眼，簌簌流下淚來，心中無限悔意，不自覺握拳。
她曾經一念之仁，間接害了太多的人。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與我一同出去罷。”慕緋彎下腰，半跪那人身前，顫抖著去拉著他的手。
那人卻甩開了，瑟瑟發抖，“不……不去……我……我不去……好疼……好疼的……”
慕緋心裏難受得厲害。
可憐這人，恐懼已經深入骨髓，不知在這暗無天日的山洞生活了多久，出口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肯出不去。
慕緋強行抓住那人的雙手按住，試圖讓其平靜下來，“聽我說，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沒事了。”
那人卻像是聽不見一般，口中依舊嗚咽著，說些自己聽不清的話。
慕緋皺眉嘆息，可真是瘋得厲害。
那人偏頭望著慕緋，又驚又喜，忽然咧開嘴笑了，笑聲沙啞可怖。
慕緋索性不管了，走到水簾前面，指尖觸碰著水流，冰涼入骨。
她手鞠一捧水，撩到臉上，洗去疲憊和灰塵。
“后會有期。”她臨走前，和那人簡單作別。
洞內有很多粗大的樹藤，她挑選了一根比較長的，拽了拽，在胳膊上纏了幾圈后單手緊緊抓住，直接向前一躍，沖出了水簾。
重見天日的感覺真好。
慕緋情不自禁落下淚來，倒不是觸景生情，只是雙目由于太久沒見到太陽，被柔和的日光刺到。
流水生花草，即使是秋季，兩旁也生了許多奇異的花草，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這山崖并不高，底下是碧水幽潭，不知流向何處。
她拽著藤蔓，一點點向下移動，最后直接放手，落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驚擾了水中游魚。
物是人非，她心境已與往日截然不同。
武林多繁華，然而殺戮不絕。她決定，尋到師父，便回到原來的地方，與鳥獸蟲魚相伴，凡此種種，與自己再無半分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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