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折

以圓與三角為主的線條在地面鋪散開來，其間夾雜著法術符號與覆雜的曲線，其中有一些連貝內波特也看不大明白，大約是古代魔法師使用的法術陣。埃林呆呆地坐在魔法陣正中央，視線正好對著貝內波特和雷恩的方向。

此前埃林鬧出的動靜實在把佩萊爾震撼得不輕。如果是尋常法師或許還看不出埃林用那片光雨做的事有多么驚世駭俗，畢竟如果單論強度，他使用的神術并不算出彩，甚至比不上埃特納隨便一個教堂的主教級圣職隨手使出的治愈祈禱。

但就是這樣微弱的神術，做到了連費倫諾教皇都不可能完成的事。佩萊爾想不出埃林是用何種方法反推出了桑德身體的扭曲源頭，他原本是一團被打了無數死結、揉成一團的毛線，埃林釋放的神術卻好像幾百枚縫衣針各自沿著最正確的道路反向解開了這些繩結。單從效果來看，這和只存在于法師理論中的讓時光倒流的法術沒太大區別。

佩萊爾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自己這位總能制造出無數意外的法師學徒一眼。他的目光依然空洞，似乎還處于失魂癥的狀態中，但佩萊爾總下意識地覺得在埃林身上已經發生了某種變化。也正是基于這個原因，他才刻畫出四周這道巨大的魔法圓陣。

這是高位白魔法中動靜最小、最易遮掩的一個，“至強祝?！?，是斐拉·戴克諾斯基于神術“神恩術”所設計出。它原本的效果是類似變化系的“高等強化術”一般極大幅度地增強受術者的身體素質，但經由佩萊爾此時完成的儀式，它的效果將會是逆向的。它會形成一種類似于“強效虛弱詛咒”的效果，但卻無法用通常的凈化類法術或神術來解除，而是必須被完整版本的“至強祝?！被蚴恰吧穸餍g”反向抵消。

至于它的施法對象……佩萊爾壓抑住自己的想法，不去思考這個法術的目標。

佩萊爾已經很久沒用過這種傳統而低效率的施法方式，幸好埃林的儲物袋裏有大量的魔晶石粉筆，否則他還得用“傳送”和“位面跳躍”千裏迢迢趕回自己的半位面去取——埃特納這個法師稀少的國家裏應該是買不到這種東西的。

“你未來有什么打算？”不遠處，雷恩姿態隨意地斜倚著問貝內波特，“你之前說過打算脫離秘塔。”

“即便我改變主意，現在不也沒得選了么?！必悆炔ㄌ氐吐暱嘈?，“私自入侵超位魔法師的半位面這種事雖然沒有過前例，但顯然不在秘塔規則的允許范疇之內。秘塔也不允許法師之間的敵對行為。”

“凡事總有例外，秘塔的領袖閣下不就在前面么。你為什么不直接問問他愿不愿意給你提供庇護?！崩锥鲹P了揚下巴指向佩萊爾，“你們魔法師不是總把創造性和突破性掛在嘴邊，我倒覺得你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設計出這樣的法術相當能證明你的價值?！?

“雷恩，你還是別拿‘開拓者’閣下開玩笑了?！必悆炔ㄌ赜行o奈地搖搖頭，“再說就算我不需要擔憂破壞規則的懲罰或是特拉爾的態度，我也不可能返回秘塔。說到底原本最在意這件事的應該是你才對，難道你不擔心埃林的消息被那三位超位法師知道？”

“開拓者閣下已經在這裏了，繼續隱藏也是自欺欺人而已?！崩锥髀柭柤纾拔蚁朐陂w下弄清楚埃林到底是什么狀況前都不會離開這裏。所以你想去哪和我沒太大關系?！?

他側頭掃了一眼身后的木屋，“以我對桑德斯科特的了解，他肯定是不會放棄覆仇計劃的。如果你對他這么在意，考慮過試著阻止他么？”

“……如果放任他去找特拉爾，他的下場必定會比這次還糟糕?！必悆炔ㄌ鬲q豫地說道，“但我對他而言畢竟只是一個才熟識幾天的陌生人。”

“誰知道呢。他肯定是不會感激你的，說不定會反過來記恨你。但要不要這么做只能是由你來決定?！?

“……你說的也對，我會想一想的。”

雷恩點了點頭，目光略微低垂，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也正是此時，不遠處佩萊爾的動作正逐漸緩慢下來。

“閣下的杰作總算要完成了？”雷恩略微抬起頭，帶著些許冷淡問道。

“正好完成。”佩萊爾背對著雷恩和貝內波特從地面站起，隨后略微舉起手中的魔晶石粉筆，輕巧地將其捏碎。

地面上直徑數米的魔法陣線條在同一時間點亮，升騰起溫和的白色光芒。龐大的魔力逐漸聚焦，隨后毫無預兆地涌向了雷恩。貝內波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雷恩便已以迅速到幾乎難以看清的動作抽出了長劍，展開領域。

他在看清那團光芒的方向時便大約猜測到了佩萊爾的計劃。很顯然佩萊爾是在用儀式施法的方式試圖繞過雷恩的危機感知將他作為法術目標。很可能這團法術的目標實際上是雷恩衣物的一個紐扣，或干脆是某種形狀特征，這都足以將法術能量引導到他身上。

如果是由魔法師施法，即便是反覆提醒自己目標是那個扣子而不是騎士也不可能完全騙過自己的意識，無法規避騎士的感知力。但儀式施法能夠繞過這個問題，本質上施法的主體是魔法陣本身而非騎士。即便法術的實際后果無異于直接對雷恩進行攻擊，但對于魔法陣而言它的目標始終是一枚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