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是把人帶走了，從今天開始，她就不用回來了，我們家不養廢人。”

云霧停住腳步，看一眼阿園，血和眼淚混在她臉上，幾乎瞧不見輪廓。她看得心裏一揪一揪的疼。

云霧碰一下粟棲腰側，仰頭看他，“你先帶阿園過去。”

粟棲不肯，“那你呢？”

云霧朝他笑，不是前兩天禮貌客氣的笑，“我沒事，你先帶阿園過去，我處理好就去找你們。”

粟棲沒動，嘴唇抿得緊緊的，面部線條也緊繃著。

云霧看出他的擔憂，“真的，我說幾句話就走，他不敢拿我怎么樣。阿園額頭上的傷口挺深的，不能耽擱。”

粟棲瞥一眼趴在肩頭的人，敗下陣來，“我在醫療點等你，保護好自己。”

“好。”

粟棲抱著人小跑出去。

身后有冷靜到極致的女聲響起。

遠離那間雜亂的屋子前，他只聽到這么一句。

“你們不要阿園，我要。”

阿園的傷口在左邊額角，一道三厘米左右的口子，是被類似酒瓶的尖銳物品打傷。

手上、背上還有大大小小的淤青，明顯不全是今天造成的。

粟棲親手給小丫頭處理傷口，擦完她臉上的血跡，因為麻藥的作用，人已經昏睡過去。

知道阿園是被誰打成這樣的叢此，嘴上半刻沒停過咒罵那對喪盡天良的夫婦，好好的一個小女孩，竟給打成這樣。

他喋喋不休的，走動的聲音也不小，粟棲看見阿園的眉淺淺一皺，打個手勢喊停了叢此。

叢此立刻噤聲，安分的回到椅子上坐下。

帶阿園回來已經半個多小時了，那個說來找他們的人還沒來。

粟棲有些擔心，進屋前他看到云霧將手藏在口袋，底下布料現出一點暗紅，想來應該是受傷了。但照她先前的做法，她肯定不會來這給他們看。

他等不了，拎起醫藥箱，交代叢此照看好阿園，匆匆往外走，在門口碰上同樣匆忙的云霧。

四目相對，兩人臉上皆晃過一絲不自然。

云霧率先移開視線，探身往裏瞧，“阿園呢，她怎么樣？”

粟棲側開身，讓她進去，指著簾子后的地方，“傷口縫合了，麻藥還沒退，睡著了。”

云霧直奔用簾子擋開作檢查室的小隔間，看見安穩睡在床上的人，懸了一路的心才漸漸松下。

她蹲在床邊，手心和手指包了紗布，只能用手背去蹭女孩軟軟的小手。

她的目光，從女孩額角的紗布，緩慢移至她有些臟的腳丫上，在看到布料包裹不住的地方有淡淡的淤青時，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阿園才七歲，卻和五歲的小孩差不了多少，體格瘦弱。她有孩提該有的童稚和天真，也有與她年齡不符的懂事和聽話，掩藏在她明亮的笑容背后，是寄人籬下的心酸，還有被虐待的恐懼。

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有多大的錯呢？

即便視她為累贅，這樣狠厲殘酷的手段都不應該出現在一個七歲女孩身上。

云霧低頭去碰她沒有受傷的另一邊額頭，極輕地說：“阿園，他們不要你，我要。”

陪了阿園一會，云霧見她還沒醒來的跡象，起身出了隔間。

醫療點這個時間人漸漸多起來，粟棲那個位置被人圍了個水洩不通，只能透過縫隙瞧見他擺動的衣袍。

云霧原也沒想過朝他走去。

她走近叢此，在他看完幾個病人后，上前問他：“叢醫生，你現在有沒有時間，能不能幫我把阿園抱回家。她在這裏，也不方便你們工作。”

叢此下意識去看旁邊的粟棲，見他一時半會抽不出空，找了個理由留下云霧，“還是等阿園醒了再走吧，得等她清醒著檢查一遍，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看不見的傷。現在回去，待會還要過來，小丫頭身子虛，還是不要折騰了。”

他話裏話外都在替阿園考慮，云霧說不出拒絕，便答應下來。

下午學校還要上課，她和叢此說先回去，晚些時候再過來，讓他記掛著點阿園。

叢此應下，送她出門。

回來時對上粟棲巴巴往外看的眼神，突覺好笑。

他認識的粟棲，什么時候這樣偷摸去等待，或者是祈求一個回眸。

叢此見他和人說了句抱歉，離開凳子朝自己走來，不無打趣地說：“放心，人幫你送出去了，過會就回來。”

“她手上的傷呢？她有說嗎？”

叢此點頭，剛剛送她離開的一段距離裏，他有問起。

“說是為護著阿園，摔在碎酒瓶上，扎破了掌心和手指，自己已經清理過了。”

粟棲遠眺著她離開的路，心裏不斷涌起無法忽略的疑惑。

她為了保護阿園，可以不顧自己摔向玻璃渣上，卻在阿園血流了滿臉時，沒有替她止血，甚至沒有伸手抱她。

但那句縈繞在耳邊的“你們不要阿園，我要”，卻深深將那些疑惑壓下。

家暴，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