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粟棲是下午到的甘泠村，原本中午可以到，但出發前有輛車壞了，修車耗了些時間，到達已是下午四點。

他讓車隊等候片刻，打電話給叢此，讓他叫人出來搬。

電話剛接通，還沒出聲，那邊先急匆匆地問：“你在哪？”

“剛到村口，出來幫東西?！?

“先別搬了，阿霧出事了?！?

劇烈的不安涌來，粟棲握緊手機，讓自己鎮定，“她怎么了？”

叢此火上來，不管不顧地開口罵：“粟棲，你別他媽告訴我不知道！”

粟棲動了動唇，沒出聲，隱約猜到點什么。他讓車隊的人把車停好，先隨他進村裏休息一會，過后再來搬東西。

顧不得后面幾個大老爺們跟不跟得上，粟棲甩腿往村裏跑。

“叢此，說清楚?！?

那端有急促的喘息，良久，叢此的脾氣下去一些，“你讓我哥查云霧，就只查到她是你要找的人嗎？還有呢？她為什么拒絕你？為什么對你和對其他人不同臉色？能耐啊粟棲，她hiv攜帶者你不知道嗎？”

粟棲腳步猛地頓住，掛在額角的汗流下來，“師兄告訴你的？”

“不是，但現在不止我，整個甘泠村都知道了?！?

“什么！”

“回來吧，回來再說?！眳泊藢㈦娫拻鞌唷?

粟棲轉身，給車隊的人說了大概的路線，自己加快速度往醫療點跑。

到醫療點，叢此站在門口等他，垂頭喪氣的，看見他也沒什么好臉色。

“怎么回事？”他的聲音夾著粗重的喘息，有些模糊。

叢此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他，說到所有人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云霧時，他神色一凜。

“她人呢？”

叢此輕聲嘆氣，視線往學校的方向落，“對這種病，所有人接收到的信息只有傳染和死亡，不知道還沒事，知道了你以為他們還敢讓她自由走動嗎？”

粟棲一怔，“他們把她軟禁了？”

“說不上軟禁，只是讓她別走出學校那邊的范圍，也讓自家孩子不要再去上學了，”叢此瞄一眼他，雙眉緊蹙，眼睛含了霜一般，“還讓她，盡早離開?！?

“離開？”粟棲像聽到笑話，譏諷地呵一聲，“她把這裏當成家，要讓她到哪去？”

“不然呢？就算她留下來，不說這個病什么時候發作讓她死去，光是那些人的唾沫星子，就足夠她死好幾回了。到時我們走了，誰來幫她，誰來護著她？讓她眼睜睜看著她視作家人的人一遍遍往她心上捅刀子，她能捱得住嗎？還不如離開！”

粟棲一言不發，全身肌肉緊繃著。

氣氛僵了許久，叢此長嘆一聲，問：“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她現在，不會想見我。”粟棲環視一周安靜的醫療點，往日這個時候，有村民的走動，都會很熱鬧，“去找一下那個女人。”

“誰？”

“阿園的嬸嬸?！?

甘泠村靜得不同尋常。

粟棲和叢此走過來的一段路，每一戶大門都是緊閉的，就連有院子的人，平日敞開的院門也關得嚴實。

粟棲一路看過去，能理解他們的反應，卻不免替云霧心寒。

上次男孩帶粟棲去過阿園家，他依稀記得路，在拐錯一個岔口后，終于到了那戶人家。

大門同樣緊閉著，約定好似的。

粟棲敲了好一會門，才有人慢慢悠悠出來，開了條小縫，女人見是粟棲和叢此，臉色不善，“兩位醫生，有事嗎？”

“有事?！?

女人沒有開門的意思，扒著門縫說：“粟醫生，今兒個村裏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一個云霧，鬧得人心惶惶，就不接待你們了，有事咱改天再說?！?

她欲把門闔上，粟棲眼疾手快，抬腳抵住門檻，“幾句話而已，耽誤不了時間?！蹦_上用力，將門蹬開，女人被這力道推得后退兩步。

“你們這是干什么，別以為你們是義診醫生，就有權力亂闖別人家！”女人氣急敗壞。

叢此彎唇，笑得人畜無害，“我們來走訪，怎么算是亂闖呢，你說是吧粟醫生？”

粟棲低低“嗯”一聲。

叢此給他使個眼色，粟棲點頭，讓女人進屋去。

粟棲直接了當地問：“那個藥瓶，你在哪裏撿的？”

女人沒好氣地回：“粟醫生，這個不在走訪的范圍吧？”

粟棲垂眸看她，不見情緒的表情卻透著若有似無的冷冽。迫于這樣的壓力，女人開口：“在醫療點我不是都說了嗎，在她家撿到的。”

粟棲說：“據我所知，大嬸您不識字吧？怎么知道藥瓶上的字和圖片上的一樣？”

女人目光閃爍，心虛地四處亂看，叢此上前擋住，女人拍桌而起，掐著腰指著他們破口大罵：“怎么，醫生就傲了？就可以看不起人了？我是沒念過書，但我連字形都不會看嗎？我不像你們，一雙眼睛好好的，卻偏要當瞎子，把云霧那滿口謊話的小蹄子當寶。要不是我，指不定你們都被蒙在鼓裏，最后要是被傳染，有你們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