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學校靠近往村民住處方向的外圍墻，攔起一條紅線，包括云霧家和醫療隊住的地方。
鮮艷的紅色讓人覺得刺目。
粟棲攥住一頭，用力扯下，沾滿塵土的腳底從紅線上踩過去。
經過學校，鐵門關著，粟棲繼續往前走。
云霧家門前依舊開著一盞燈，他裝的那盞，她沒有換掉。抬手想敲門，卻在觸到門板前收回來。
他往邊上跨，背靠在墻上，腦袋也抵著，仰起來看天。
見了她能說什么呢？什么都想說，但什么也說不了。
明明只隔著一道墻，穿過去就能見到的距離，他卻覺得，他離她很遠，遠到沒有什么可以填補。
他記得，那天在山上，云霧說過，他要的，在她這得不到，她要的，他也給不了。
對于喜歡的人，每個人都有欲望。
粟棲也不例外。
他渴望知曉她做的事，感知她對外物的情緒；
他渴望和她在熙攘的街頭、在無人的燈下、在溫暖的家中、在約定好旅游的地方，牽手、擁抱、接吻；
他渴望做她身體的開拓者、靈魂的契合者；
他渴望她的現在和將來，有他的參與；
他渴望做她的第一人和最后一人；
他渴望她像他愛她一樣，熱烈、執著、至死不悔地愛他。
沒有欲望的愛情，是愛得不夠深，不足以將原原本本的自己肆無忌憚地托付出去。
于粟棲而言，欲望是無窮盡的，但他對云霧的愛，可以戰勝欲望。
他可以接受不和云霧做那些事，也可以和她談一場精神上的戀愛，甚至可以接受她對他的愛，比他少一些。
但他接受不了，在她有限的生命裏，放任她漂泊無依，而自己，只能是旁觀者的身份，不得干擾，不得出現。
他要的不多，只要她愿意，就給得起。
可云霧要的。
他想起寫在孔明燈的愿望。她說得對，他給不起。
冷白的月光打在他身上，映出他的頹喪。像鎩羽而歸的失敗者，沒有再戰的血性，也沒有振作的勇氣。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出來倒垃圾的云霧，被杵在門口的人嚇了一跳，看清是誰后，她松了口氣。
粟棲像做錯事被抓個正著的孩子，雙手緊貼在身側，站得直挺挺，“抱歉，我嚇到你了。”
“什么時候回來的？”
“傍晚。”
“哦。”
她越過他，去扔垃圾，回來時他還站在原地不動。
“趕了一天路，回去休息吧。”
云霧一只腳跨過門檻，被他叫住，“阿霧，我還沒吃晚飯。”
她靜立一會，最終松開手，讓他進屋。
客廳裏，阿園正在寫作業，見到粟棲，很是開心，扔下筆朝他跑去，“叔叔，你回來啦！”
粟棲蹲下去接住她，笑著說：“是啊，傍晚回來的。這回走得急，沒來得及給你帶糖，下次給你補上。”
“好呀，不過云老師說了，不能吃太多糖，會蛀牙。”
“那你要聽云老師的話。”
“我會的。”
余光裏，見云霧已經進了廚房，阿園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小聲對粟棲說：“叔叔，云老師要走了，我看見，她收拾衣服了。”
粟棲一怔，他沒想到云霧動作這么快。
“他們說云老師有病，讓云老師滾出甘泠村，他們還撞倒了云老師，云老師手腕都青了...”
阿園話沒說完，被他心急地搶過去，“云老師還有沒有哪裏傷到了？”
“沒有，村長和李婆婆把云老師扶起來了。”
粟棲沈默，滿腦子都是云霧受傷的手腕。
“叔叔，我是不是不能，和云老師一起走啊？”
“阿園，你想和云老師走嗎？”
阿園伸手抹眼睛，點頭，“想。我想陪云老師去治病，但我又怕，我會拖累云老師。”
粟棲擦去她的眼淚，柔聲哄：“不會的，有叔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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