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奇，卻問了一個讓江百谷心驚的問題，“阿谷，為何我沒有內丹？”

一個已修成宗師的人，哪怕靈力耗盡，也不會沒有內丹，內丹既成，便是修士的第二個心臟。失了靈力，極少有天賦又能沈下心的人也許仍能重聚修行，但失了內丹，就如同普通人失了心臟，如何再活？

寧一清重生之身修道練氣十分吃力，也許是因為三魂七魄尚未全部歸體，這具身體仍不算完整，他已可聚氣運轉微薄的靈力，卻始終無法突破通脈境。

江百谷該如何回答，他這具重生之身不是失去了內丹，而是從沒有內丹。

如今寧一清已經很努力地在修煉了，可是至今連內丹都結不出，他的修為已達宗師卻失了內丹，然而仍完好地活著，即便是耗盡靈力又重新聚氣修煉的懷玉仙師，也不可能做到失了內丹依舊無損性命。

“我到底受了什么樣的傷？”重到失去內丹，可是又還活著。難怪抱一城會允許無生門的門主將自己帶走，這樣的傷，只怕送去神醫谷也沒人能治好。

寧一清從未向江百谷問過自己的傷勢。他以為江百谷為救治自己受了重傷，即便自己恢覆得不好，也不忍多問。

可是現在他知道江百谷對他隱瞞了很多事，便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了。即使他愿意和江百谷在一起，他現在過得很快活，可他不想糊裏糊涂地過下去。

江百谷望著天琢磨著如何回答。隨著寧一清魂魄歸體，信口胡謅編的謊話越發破綻百出，虧得寧一清以前都肯信，如今想想，自己都圓不回來。

“……”江百谷并不擅長說謊，他抓耳撓腮了半日，“很快你就能好了。”最后只能說出這一句。

“你在用什么方法給我治傷？”這世上還有能給失去內丹的修士續命的法門？

“和那些光有關系？”寧一清很快理出頭緒，抓住重點。每次他看到奇怪的光芒，就會昏厥，等再醒來，腦中就多了一些記憶。他早該想到的，只是每次醒來多出的記憶都在沖擊著自己，讓他無暇思考。

“……”這完全就是智商的碾壓，江百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跟寧一清撒謊，完全是自取其辱。他不去想便罷了，他但凡有空琢磨琢磨，誰能騙過他呢。

“這……都是機緣。”江百谷眨了眨眼，硬著頭皮說，“是我的錯，因為我也不能確定是否有用，怕你多思失望便沒有告訴你。那些光是天地精華，可遇不可求，被人體吸收可助修行，多重的傷都能修覆。你運氣真好，受傷之后接連遇到，恢覆指日可待了。”江百谷心虛地瞥了寧一清一眼，暗忖等寧一清完全恢覆會不會因為自己信口雌黃生氣呢。

寧一清懵懂地點點頭，又問，“那這些天地精華只有我能看到？”譬如不死地的紅色天空，如此奇異之象江百谷和介行當日都毫無反應，除非他們根本看不到。

“……”江百谷很想撲上去堵住寧一清的嘴，可是又不敢。自氣魄歸體后他明顯能感覺到寧一清的刻意躲避，不是之前的恐懼，是真的不想與他親近。

江百谷不知道此刻的寧一清以為以前的自己心裏是有一個人的，沒搞清楚之前，他無法坦然投入地再去愛江百谷。他只要一想到天水峰上那個模糊的人影，心裏就踏實安寧，就對生命生出一種感激，受再多的苦都值得的感激。

“你看那裏。”江百谷忽然一指。

寧一清以為又遇到了什么天地精華，可是順著江百谷的指向，看來看去也沒看到特殊的光芒。

“那種野果可好吃了，我去摘來給你嘗嘗。”江百谷未等寧一清答應，嗖地便飛走了。

以前的寧一清喜歡自己什么，喜歡自己蠢嗎？江百谷琢磨著抱回一兜野果子，忽然想起一魂的寧一清曾在這裏揪著自己的袖子嬌怯怯地喊“谷哥哥”，谷哥哥，江百谷心裏又美起來，什么時候能再聽寧一清這樣喊一聲呢？

寧一清拿著似梨非梨的野果咬了一口，酸酸甜甜，“這個可以吃呀，很好吃。”說完寧一清楞了一楞，“我，來過這裏嗎？”

來過，來時是野草向榮的春天，再來是碩果生香的秋日。三魂七魄，如今只余兩魄尚未歸體，寧一清重生后因恐懼受損的神識也在漸漸修覆。

“哪裏的山谷都差不多。”江百谷不甚在意，撩起袖子打了打老樹根，又把外袍鋪展好，坐在樹下說道，“休息會兒吧。”

寧一清聞到江百谷身上濃重的金瘡藥的味道，他剛才摘野果的時候已經給自己上過藥了。

“你的傷，好久了。”寧一清只覺得江百谷的動作十分熟悉，好像不久前他也是坐在那裏，空氣中也帶著混和著金瘡藥的血腥味。

“以前沒好好管。”江百谷嘟囔著掏出懷裏的金瘡藥拋了拋，“這個藥可管用了。”

瞧著寧一清不相信的樣子，江百谷從左邊袖子裏，右邊袖子裏，最后又掏了掏懷裏，接連掏出好幾個瓶瓶罐罐，“你放心好了，我現在上藥可認真了，很快就能好。”

寧一清哭笑不得，江百谷的樣子好像一個賣藥的江湖郎中，看上去還是個偷偷摸摸賣假藥的。

賣藥的？寧一清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看身后空無一物的空地，有人在這裏受了傷需要金瘡藥止血？

寧一清搖了搖頭，感覺自己越來越懵，恢覆的記憶太混亂了，腦中好似有什么呼之欲出，卻又撩不開遮擋的面紗。

江百谷把發呆的寧一清一把拉到身前，抱著他的腰裝可憐，“以前就我自己，病了痛了都沒人管，以后有你心疼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寧一清果然忍不住心疼起來，摸了摸江百谷的頭，蹲下身子認真地對他說，“就是只有自己，也要照顧好自己的。”

江百谷趁機抱住寧一清，寧一清只覺得天旋地轉便被江百谷壓在了地上，他僵硬地屏住呼吸，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睡會兒吧。”江百谷嘆了口氣，再無動作，摟著寧一清閉上眼睛。

他不知道寧一清在想什么，假若他強硬些，寧一清未必一定會拒絕，可是他舍不得，他的月亮仙子啊，他想要寧一清從心到身的完全交給他。

而且，露天席地，他也不敢了。

☆、巫術

回到小次山，江百谷在密室裏待了許久，久到寧一清忍不住向婢子詢問門主的去處，婢子回說門主好似回了主殿，寧一清才恍然，自己住的只是無生門的某一處院落，無生門當然是有主殿的，門主當然是有自己的住所的。

寧一清熬了一碗促進外傷愈合的藥，藥涼了效果就不好了，他便端了藥沿著婢子的指引走到主殿的院落。

有人守著院門，可是瞧見是寧公子便放了行。寧公子想去哪裏不行呢，只要寧公子喜歡，只怕門主的璽印都能給他丟石子玩。

院中雜草叢生一片荒蕪，寧一清皺了皺眉，改天要給他侍弄侍弄院子才好，雖然無生門不是什么名門正派，不講究清幽風雅，但一門之主的院子也實在不好如此邋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