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場相識

“主人，一切已安置妥當。”涅淵低沈的聲音將墨筱思緒拉回到眼前。此刻她正坐在奉云城內一家客棧的廳堂之中。“飯呢？我餓了。”墨筱歪頭看著涅淵不滿地嘟囔，“回主人，飯食正在準備中，主人稍等片刻就好。”聲音溫和而恭敬，沒有了前幾日的強烈畏懼，聽上去沈穩舒心。語畢涅淵默默地坐在了墨筱身邊。吃飯要上桌，這也是墨筱這幾天的教育成果。墨筱滿意的看著涅淵不再像前幾日那樣跪在地上，這幾日的相處逐漸減少了他最初的不安與惶恐，對于食宿的安排也越發井井有條。如今的涅淵至少在表面上已與普通人無二，至于那些隱藏在深處的情緒，則需要時間。

不一會兒，小二將飯食端了上來。涅淵恭敬地為墨筱盛好飯，見墨筱端起碗準備開吃，才小心的拿起碗，快速的往其中舀了一小勺飯，然后安靜地開吃。涅淵吃的一直很少，且幾乎只吃白飯，可就是這樣他還總是不安，仿佛得到了本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墨筱無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樣的日子能讓一個人變成這樣。這么個男子力氣大耐力好，就連身體的恢覆能力也比一般人強；明明一身是傷，卻沒在這兩天的奔波勞碌流露一點不適，若不是曾看過他虛弱瀕死的一面，墨筱真要懷疑自己撿到的是個不會疲憊沒有痛覺的鐵人。

看著這樣的涅淵，墨筱失去了食欲。硬扒拉了倆口飯，墨筱干脆放下碗，開始盯著涅淵吃飯，一口、兩口、三口……似是感覺到了什么，涅淵抬起了頭，看著他一瞬間流露出的驚恐，墨筱覺得自己像個變態。驚恐慢慢變成了迷茫，涅淵并不明白墨筱為什么瞪著自己，思考了一下，涅淵小心的帶著試探的往碗裏夾了一筷子青菜。看著涅淵無辜的表情和小心翼翼的動作，墨筱更加肯定了自己其實是個變態的事實。

糾結了一下，墨筱干脆奪過了涅淵的碗，也不管涅淵舉著筷子一臉呆楞，拿起飯勺就往裏面添飯。滿滿一大勺下去碗已填滿，想了想又用飯勺把飯壓了壓，滿滿的又添了一勺，才覺得心裏舒服了一點。將碗還給涅淵，墨筱瞪著他故意惡狠狠的說：“我再次警告你，以后給我多吃點！這點飯錢我還付得起。記住！不是你認為的多，是我認為的多！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吃的和貓似的，我、我……”一時想不到什么有力的威脅，墨筱指了指眼前的飯盆豪氣干云地說，“我撐死你！”

“噗！”伴隨著幾滴茶水飛濺一聲撲笑在旁邊的桌上響起，墨筱被驚得一扭頭，只見一嬌俏的妙齡少女擦著唇邊的茶水，滿臉笑意的望著墨筱這邊。少女長相明艷，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靈氣，眉眼彎彎十分討人喜愛。

墨筱被她看得有幾分尷尬，正尋思著要不要說些什么，那少女已先起身走了過來，淺綠的衣衫素雅脫俗，襯得少女越發不凡，少女站立在墨筱面前，聲音清脆且甜美；“妹妹剛才無理，還請姐姐莫怪。”“沒、沒有。”墨筱起身，看著少女微微有些語塞，“剛才是我、我讓妹妹見笑了。”“不敢。”少女俏皮的拱了拱手，“姐姐性情爽朗，妹妹有心結交。不知姐姐芳名？”“墨筱。”“墨姐姐。”少女甜甜一笑，“我叫南木芊，姐姐叫我小芊就好。”南木芊？墨筱乍一聽只覺得這名字十分耳熟。

正在尋思間，少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個，是姐姐的仆從嗎？他可真聽話。”墨筱聽聞扭頭，只見涅淵在一旁默默的扒飯，飯碗已快見底，他吃的也有些勉強，卻依然一口一口的往嘴裏送飯。墨筱有些哭笑不得，無奈的開口道，“吃不下就不要吃了，我又沒真想把你撐死。”涅淵聽言，放下碗筷，低垂著頭安靜的坐在一旁不再動作，墨筱見狀，才回頭面對少女。

“姐姐對他可真好。”少女的聲音裏透著嘻嘻的笑意，“他是姐姐的貼身仆從嗎？面容長得倒還不錯，姐姐只帶了他一個在身邊？”墨筱有些不喜歡少女談論涅淵的感覺，好像隱約含著什么試探，可她也不能確定這種感覺，且少女的話語中并無惡意，只能淡淡道，“出門在外就他一個人陪著，與其說是仆從其實更像是‘伙伴’。”刻意強調了“伙伴”二字，墨筱不否認也有刻意說給涅淵聽的成分。

“噢。”少女聲音拉長，似是明白了什么，正要說些什么，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說道，“小姐，時辰不早了，后面還有事情要辦呢。”墨筱這才註意到，少女的身邊還站著個黑衣男子。“知道了。”少女的聲音略帶了幾分不耐煩，“姐姐，我還有事，需先走一步。以后有時間再來拜會姐姐。”“哦，好。”墨筱下意識的回應，話音剛落墨筱只覺面前人影一晃，少女已轉身離開。墨筱抬頭望去，只見少女走到了掌柜面前。“吳掌柜。”少女的聲音竟帶了幾分威嚴，“那位姐姐是我的朋友，她接下來的食宿一律算在我賬上。”“是，六小姐。”畢恭畢敬的回應，少女見狀滿意的離開。

墨筱卻徹底錯愕了。六小姐？墨筱一拍腦袋，終于想起了她是誰——南木芊，可不就是南應天的幺女，云泉山莊的六小姐！一時間墨筱有些悔恨，自己來這奉云城不就是為了接近云泉山莊，想辦法調查云泉山莊和自己身上玉佩還有那個陌生女人的關系嘛，這么好的機會竟然給自己白白浪費了。

轉念一想，這玉佩招來的也不知是福是禍，沒有這樣冒冒然的拿出未必不是件好事。不論如何，認識了南木芊總是件好事。遠了說方便日后接近云泉山莊；近了說，眼下這頓飯錢不是省了嘛。如此一想，墨筱的心情好了很多，見天色還早，便拎起涅淵一道上街逛逛。

這次來奉云城，墨筱也不是毫無準備。在來的路上她就計劃著，以拜壽的名義混入云泉山莊。既是拜壽，自然需要壽禮，自己無門無路的冒然前去，一般的壽禮只怕入不了云泉山莊的眼，自己也沒錢買些貴重的東西，只能在帶來的現代物品上動動腦筋，墨筱帶來的東西并不多，除了那個包只有一些簡易用品，總不能送個沒電了的手機吧。

思來想去，墨筱把目標定在了手機的掛墜上，那是一個比啤酒瓶蓋稍大一些的心形玻璃石，略帶藍色的石頭內有著花鳥的圖案，不同于現代的卡通，那圖案還算古典，最重要的是，那圖案是熒光的，黑暗中會顯得玻璃石格外通透，這在現代雖然平常，可在沒見過透明玻璃的古人面前，說不定可以冒充夜明珠一類的寶石。這有了壽禮，也不能直接手捧著送出去，還沒到奉云城時，墨筱便想好要買一個漂亮的錦盒將玻璃石裝起來。如今認識了云泉山莊的六小姐，拜壽一事顯得更加順理成章，購買錦盒成了當務之急。

走在奉云城的街上，墨筱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繁華。

洛墨城本也不錯，地處交通要道，來往間也不乏商賈，可那遠遠比不上這奉云城內的寸土寸金。城內不僅八街九陌市面繁華，甚至連來往行人的長相似乎都更加標志一些。街道兩旁喧鬧飄香的酒樓，物品琳瑯的店鋪，只看得墨筱是眼花繚亂。而這一切的繁華富饒僅因為這裏是奉云城，是云泉山莊坐落之處的主城。說是主城，實則云泉山莊據此處還有三裏地，但這并不影響奉云城因此而興旺。

墨筱邊感慨邊打量四周的店鋪布店、糧店、書店……逛了很久也沒買到所需的東西。墨筱覺得腿走得有些發酸，天也開始黑了。終于，一家賣玉石玩意兒的店鋪映入墨筱的眼簾，考慮到想到這種店內或許會有她所需的東西，墨筱打起精神帶著涅淵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