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氣兒一看，就叫了起來：“哎呀！這是咱村前馬駒兒家那兒。”

柳絲縈笑了笑，在畫的留白處題詩：

漆山山頭春雪消，道旁仙杏發柔條。

早期此日同游賞，盛酒攜琴過野橋。

那先生一看那字是徹底服了：“兄臺好才華，好才華！怎么會經商呢？實在是可惜了。如果，參加科考一定會金榜題名的。”

“先生謬讚了。小可家境貧寒，老母有病，老父遠在外省，杳無音信，只好和表哥出來經商賺錢，以贍養老母。”

“可惜，可惜。”先生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一個勁兒的勸柳絲縈讀書。

柳絲縈微微一笑：“先生，時也運也命也。科考不是年年有，而飯是要天天吃。再說，我怎忍老母拖著病弱的身子與人漿洗賺錢供我讀書。何況，我掙得錢是我辛勞所得，我不認為有什么不妥。”

先生搖頭晃腦的慨嘆了一番造化弄人，柳絲縈她們告辭出來。淘氣兒一路上抱著畫不肯撒手，一進門兒就嚷嚷：“爹、娘，我們回來了。”

一邊獻寶一樣把畫拿出來說：“柳哥哥可厲害了，畫的畫先生一個勁兒的說好。讓咱們裱起來，要是暫時不掛的話，就先拿給先生鑒賞幾天。”

村裏沒有幾個人認字，更別說什么有人懂畫，就是私塾也是今年村裏的幾個主事兒的人，覺得應該讓自己村的娃娃上學方便，才剛剛設立的，那先生的話跟圣旨差不多。

淘氣兒的爹娘歡天喜地的，說等淘氣兒的大哥回來，一定拿到杭城去裱。

柳絲縈看著淘氣兒爹高興，趁機說：“大叔，您看我和哥哥是小販子，本錢少，實在守不起日子。大叔能不能看在鄉裏的份上，先打發了我們。下一次來時，一定整個大大的東道謝謝大叔。”

淘氣兒爹是拿人家手短，一口就應承下來，當天晚上，就給柳絲縈她們到各村戶收齊了數，裝裹停當。又怕別的販子知道了找麻煩，干脆寄放在了村口馬駒兒他們家。

第二天，天剛剛亮就打發柳絲縈和丁香起身，雇了腳夫挑到江口，又雇了船裝上。倆人商量，怕杭城離的近，賣不上價去，干脆直上蘇城。

也是倆人運氣好，到了蘇城正趕上蘇城缺漆，見了她們的漆，跟見了寶貝一樣，不到三天賣了個干干凈凈。

倆人一算賬，除去盤纏使用，竟然賺了十五兩之多，把丁香樂得直跳。

柳絲縈一把拽住她：“哥哥別蹦了，船都給你蹦漏了。你說咱們空船回去是不是太浪費了，又有銀兩在身邊，反而多擔干系，不如咱們再販點兒別的，趁著有船，多少再賺兩個。”

丁香一聽，馬上點頭：“對，咱們馬上上岸。”

柳絲縈和丁香和船家打過招呼，上岸打聽去了。倆人打聽著楓橋來了一批秈米，量很大，把蘇城的米價當時就壓了下來。

丁香跟柳絲縈說：“這販米肯定是不吃虧的，誰不吃飯呀？我看行。可販那兒去？”

“當然是杭城嘍！”柳絲縈道。“咱們剛從杭城回去，今年杭城七八月裏，有一月沒有下雨，糧食肯定歉收。”

丁香一聽也對，反正是順路的事，空船太可惜。就和柳絲縈糶了七十擔秈米，載到杭城。杭城因為歉收，米價騰貴。柳絲縈她們的米一擔又長了兩錢銀子，又賺了十多兩銀子。這下把倆人高興壞了，沒有想到第一次做生意就這么順溜。

倆人又嘀咕，既然到了這裏，就問問漆價，要是和蘇城相去不遠，就販了這兒來，能省好些盤纏呢。

倆人上岸，一打聽漆價，竟然比蘇城高。原來販漆的嫌杭城近，怕賣不上價錢，都往遠處去了，杭城反而時常短缺。常言道‘貨無大小，缺者便貴’。

倆人打聽明白要往回走，柳絲縈一抬頭，看見街對面有一家書坊，門面挺大的。柳絲縈的老毛病又犯了，看見書就挪不動步，抬腳就往那邊走。丁香光看路邊的光景去了，一扭頭，看見柳絲縈已經快到書坊的門口了，她抬腳就追。

在這時，柳絲縈的腳底下不知道被什么絆了一下，整個人就要跟土地公公來個親密接觸。

丁香在后面大叫一聲“晨哥兒”，想扶又沒有那么長的胳膊，干著急。

柳絲縈花容失色，眼看要摔倒了。就在這時，旁邊突然伸出一條胳膊，接住了柳絲縈。

柳絲縈驚魂初定，一抬頭望入了一雙漆黑若子夜的眼睛。這是一個大約二十二三歲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裳，料質一般，健康的小麥色肌膚，面部線條猶如雕刻，一雙劍眉尾端微微揚起，昭示著一種不凡，一雙眼眸寒若秋水，燦若晨星，高挺的鼻子極具雕塑感，殷紅的薄唇棱角分明，身材高大，整個人俊朗懾人，卻又讓人感到莫名的溫暖心安。

周子羽的一只大手握著柳絲縈的一只小手，另一只手扶在柳絲縈的腰間，柳絲縈的另一只小手死死的抓著周子羽的胳膊。

周子羽打量著掛在自己胳膊上的女孩，秀氣的罥煙眉，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一雙眼睛尤為出色，水靈靈的又大又圓，以聰慧靈秀為底蘊支撐著這雙眸子，眼底透出一縷傲氣，并不怎么外露，有某種天然的凜凜之氣，這就把她和那些世俗美女區別開來。

剛才周子羽握住柳絲縈的手時，就知道她是一個女孩。因為，再文弱的男人也不可能有這么一雙手，手指纖長潔若春蔥，柔若無骨，掌心溫潤滑膩的讓人不忍松手。

丁香大呼小叫喚的跑了過來，柳絲縈才意識到自己像一只麻袋一樣掛在周子羽的手臂上，趕緊站直了身子，把手從周子羽溫暖的大掌中抽出，小臉羞得通紅。

丁香馬上把柳絲縈從周子羽的手中接過來，嘴裏一個勁的說：“謝謝公子，謝謝公子！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在下周子羽。請問二位兄臺尊姓大名？”周子羽道。

周子羽有點兒舍不得松開柳絲縈溫軟的小手，不過還是松開了。

“我叫丁祥，她是我弟弟叫柳晨。”丁香道。“我弟弟見了書就拉不動腿，剛才讓公子見笑了。”

“我正好也來選幾本書，二位兄臺一起吧！”周子羽熱情的說。

“打擾周公子啦！”柳絲縈道。

“兄臺太客氣啦！”

柳絲縈和周子羽并肩走進書坊，時不時的和周子羽交談幾句，相處的挺好。

丁香雖然在柳家被逼著讀了幾本書，會寫幾個字，可骨子裏和柳誠一樣，讓她念書還不如讓她去搬磚，對書不感興趣。

柳絲縈進了書坊沒有三盞茶的功夫，門口又進來四五個人，一見周子羽就有點兒不高興。

周子羽趕緊和他們打招呼，原來是一個書院的生員。

為首的一個看見和周子羽一起的柳絲縈，穿一身舊的青布衣服，腳上穿著麻鞋，不像讀書人。“子羽兄，這位是？”

“我剛剛認識的柳晨兄。柳兄，這幾位是我的同窗。”周子羽指著為首的一個胖的連脖子也看不見的人說：“這位是程郁兄。”又指著別人說：“這位是趙文輝兄，這位是秦連浩兄……”一一向柳絲縈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