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板車上，涂圖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地介紹著他的家鄉(xiāng)，涂越偶爾會糾正幾句，而薛東星時不時哼一聲，附上對涂圖把涂上村美化的太過分的鄙夷和吐槽。

“姚老師，那邊就是我們家，就是，就是那棵大樹那裏！你看到了嗎，大樹上還有一個鳥窩！”涂圖扶著王耀站起來努力給姚昕介紹。

“……”并沒有看到。

“鳥窩看不到，傻蛋看到一個。”來自薛東星的指桑罵槐。

“你，你說誰傻蛋！”

“就你，你以為是哮天犬的三只眼啊，這么遠的鳥窩看得到？”

“你才傻蛋！才不是哮天犬又三只眼！是，是……”

“是什么！就是哮天犬！”

“不是哮天犬！”

“……”這倆孩子的課外讀物可能都需要關註一下。

“噓噓！！”一旁的途越突然按住了他們倆個，小聲道，“肖老師的家快到了！”

姚昕直覺奇怪，“怎么了？不叫一下你們的小肖老師嗎？”

“不，不叫了，要是等會嚇到了清姨，就不好了。”涂圖似乎想到什么事，表情有些害怕。涂越看了看弟弟，似乎不知道說什么，也在一邊安靜坐好。一旁的薛東星反而截然不同，他正用著閃閃發(fā)亮的崇拜眼神看著肖坦家門。

姚昕看著這三孩子，頂不住心中的好奇，“清姨是肖坦的媽媽？”

“是啊。”涂圖沒有防備的回答，還補充道，“清姨不能被吵到的，不然會生病的。”

“肖坦媽媽是什么病了？”姚昕問完就幾分尷尬，感覺自己像在套小朋友的話。

涂圖倒是沒多想，“我也不知道，爸爸媽媽都跟我說不能吵到清姨，清姨要是被吵到就會跑丟。”

姚昕聽的云裏霧裏，“怎么吵到就會跑丟了？”

“我也不知道，有一次我跟小伙伴在外面玩，吵到清姨睡覺了，清姨睡不著覺就會到處亂跑，大半夜還去后山摘果子，肖老師和我爸爸們找了一夜，才在后山找到她。”涂圖說著也有些喪氣。

“沒事的，現(xiàn)在不是清姨的睡覺時間，現(xiàn)在都快中午了。”王耀聽到了他們的議論，怕他們年紀小越說越偏，便出聲安慰道。

正在說著，肖坦家的大門突然打開，肖坦手裏拿著一個盤子從家裏走了出來，他一出來就感覺到幾道視線，果然不遠處的板車坐著他熟悉的人。

王耀看到肖坦已經看過來了，干脆趕著驢車來到肖坦的家門口。

“肖哥。”王耀跟肖坦最熟，從前涂嬸子跟肖坦媽媽就經常嘮嗑，肖坦母親比涂嬸子小了10歲，在肖坦母親生病后，涂嬸子就對她依舊多有照拂，時不時還來送個菜。

肖坦還沒應聲，在家裏整理毛線的肖坦媽媽倒是走了出來。姚昕在涂嬸子零零散散的描述中，以為肖坦媽媽是得了什么重病，聽到涂圖的話覺得云裏霧裏，現(xiàn)在看到肖坦媽媽這個人卻感覺肖坦媽媽跟這個村的女人們似乎不太相同。

她一頭半白的頭發(fā)一絲不茍，可是臉上卻沒什么皺紋，甚至可以說是光滑白皙，五官不太像這邊村裏人的長相，看著端莊大方，這明明看著跟健康人沒什么區(qū)別。

“王耀來了呀，還有這么多孩子呀。”肖坦媽媽臉上帶著笑容，又看向坐在孩子中間的姚昕，猜測道，“這是新來的支教老師？”

“你好，我叫姚昕。”姚昕笑了笑，露出兩個小梨渦。

肖坦媽媽打量著姚昕可人的長相，內心有些訝異但臉上的笑容忍不住又和藹了幾分，“小姚長得這么俊呢？肖坦這孩子經常說到你呢，說你教得好，他連高中都沒畢業(yè)就當起來小老師，在外面可要笑死人，麻煩你多多提點他。”

姚昕哪裏敢想象肖坦那個小孩子居然能提到他，以為是客氣話，便同樣禮貌的回道，“肖坦教的也很好，孩子們都喜歡他。”

肖坦媽媽聽完，高興的看向肖坦，但僅僅一瞬間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臉上的笑容黯淡下來，但她還是撐著笑臉對著他們說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清姨，我們打算帶姚老師去逛逛。”王耀回道，又有些尷尬的問，“清姨，我們可以叫肖哥去蹊河玩嗎，我媽不給我單獨帶姚老師過去。”

“王耀哥哥，我們也要去蹊河！”王耀剛說完，肖坦那邊還沒回應，三個孩子倒是興奮起來。

這幾年他們去蹊河都要家長陪同，李村長聽到上面的命令，在學校就經常開什么“防溺水”的會，不給他們隨便去河邊，他們有時候幾個小伙伴會偷偷過去玩，但只能偷偷去，要是被發(fā)現(xiàn)就要罰“寫檢討”，能這么光明正大去，他們絕對要把握機會。

“誰說你們可以去了！”王耀才不干要被李村長罵的事，要是肖坦不去，他也不去了，嗯，要去也只能下次偷偷去，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絕對不帶這幾個小鬼。

肖坦媽媽聽到是來找兒子玩的就從來沒有不應的，她的兒子懂事到她都心疼，連忙應聲道，“可以的可以的，小坦，你帶他們去蹊河玩玩，你水性好，要小心看著點姚老師和弟弟們。”

肖坦看到自己的媽媽狀態(tài)不錯，也不反對，反而問他媽媽道，“媽，你要一起去走走嗎？”

“我就不了，你們小孩子好好玩，註意安全。”肖坦媽媽溫聲拍拍肖坦的背，

肖坦也不再勸，他點了點頭，有條不紊的把盤子洗干凈，回廚房放好，才走出來坐上王耀的板車。

肖坦一上車，小孩子們就知道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去蹊河了，都興奮的歡呼一聲。

王耀趕著驢車慢慢的往前方走，一時間車裏氣氛沈寂。

姚昕看著坐在涂圖旁邊的肖坦，此時又有了特別明顯的感覺——肖坦真是跟她遇到的高中的孩子不一樣，明明是青春萌動的年齡，應該在校園裏做著習題，做著關于大學的夢，發(fā)生著同學間有趣的生動故事，甚至可能談一段青澀的初戀。

可是此時的他目視前方的山脈，應該泛著光彩的眼神卻顯得有些空茫，讓人忍不住想摸摸他的頭，問他到底在想什么……

姚昕甩甩頭，想把思緒甩開，剛好一陣風拂過，把草帽順勢甩飛出去，她“誒”了一聲，準備喊“停車”，肖坦卻伸手將草帽輕松的接住，又遞回給她。

姚昕從少年的手中接過草帽，吶吶說了聲，“謝謝。”

肖坦沒有回答他，身邊小孩因為這場帽子的意外又崇拜地看著肖坦，情不自禁說起話來。

驢車熱鬧了起來，慢悠悠的走向蹊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