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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二.一（1 / 3）

第6章二.一

在謝竟的記憶中，有相當(dāng)一段時間，陸令從的目光是不會落在他身上的——倒也不是說就會落在旁的什么人身上，但總而言之，當(dāng)日的他并沒有那個本事時時牽住昭王殿下的視線。

陸令從頭一回見到謝竟，還是在京城天字第一號的秦淮春酒樓裏——小謝公子因?yàn)橐坏滥档ぱ嗖搜Y少了味料，一言不發(fā)直接抬手就掀翻了桌子。

酒樓老板帶著一眾小廝木立在旁，埋首緘口，氣兒也不敢出一聲。牡丹燕菜本是豫菜，大名鼎鼎的“洛陽水席”中的頭一道，秦淮春的掌勺還是為了伺候貴客專門緊趕緊學(xué)來的，倉促之間有疏漏，也是在所難免。

只是人兒貴客并不領(lǐng)這個情。滿桌精致小菜、白瓷碗碟隨著新開壇的梅山雪釀一齊被毫不留情地摔得粉碎，遍地狼藉，壺內(nèi)的香氣瞬時就散逸出來，一溜煙兒往人鼻腔深處鉆。

正堪堪踏上二樓的陸令從只看到了一個頎長的背影，朱紅外袍輕薄，烏發(fā)如瀑而下，不曾加冠。腰身瞧著盈盈堪握，還是完完全全的少年人體態(tài)，也不曉得何來那么大力氣。

他隨口問身邊引路的伙計：“哪家的？”

伙計顯然是對這樣的場景束手無策，有苦說不出，只得低聲道：“殿下還不識得？那位可是......”

他愁得五官都擠在一處，斂了聲，做了個“謝”的口型。

陸令從就算是再不耐煩“酸書生的窮講究”，也該對這個姓氏有所耳聞。

春闈剛過，據(jù)傳當(dāng)日杏榜之下，有多少躊躇滿志的舉子看著那赫然寫在會元后的“謝竟”傻了眼。莫說金陵，就是尋遍了姑蘇錢塘這些詩禮勝地，也沒有這么一號人物。還是后來有人從姓氏入手，提起時任御史大夫的謝翊，這才扒出來他原是謝御史次子，自幼養(yǎng)在故鄉(xiāng)陳留，今春才進(jìn)京趕考的。

再一仔細(xì)打探，這位一舉將解元、會元都收入囊中的小謝公子，竟才滿一十六歲。

驚詫有，稱讚有，不忿亦有。后來不知是哪個有心人將他近作《西江吟》傳了出去，一干非議者才紛紛噤了聲。

金陵襟江帶湖，一向是水陸樞紐、懷古勝地。可景色看在眼裏雖同，感在心中卻異，在京城活了幾十年的文人墨客們也不知這么一個異鄉(xiāng)少年究竟是生了怎樣的感慨，落筆恣肆恢弘，竟似有千年綿綿不絕的余恨長愁深埋骨血。驚艷之余，無不嘆服。

而“江表第一才子”的美名，也就是那時流傳開的。

一時間這兩字在京城士林裏如雷貫耳，眾多豪門望族目光灼灼，趁此機(jī)會想要結(jié)交，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未來的東床快婿。

誰想謝之無人不大架子不小，沒半點(diǎn)好臉色不說，還雨露均沾地賞閉門羹吃，造訪的達(dá)官貴人無一例外是臊了一鼻子灰回去。

回去后風(fēng)言風(fēng)語又起來了。貶不了文采只好貶為人，有的說他性子古怪倨傲，目中無人；也有的嘆謝家世代簪纓，謝御史與長子皆乃最最謙遜知禮之人，怎么就教養(yǎng)出這樣一個張狂跋扈、不識好歹的來。

可任流言穿身而過，這小謝公子卻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我行我素，連父兄亦難管束。而畏于謝家權(quán)勢和他才名，放眼京城更是無人敢招惹。

秦淮春的老板今日不慎觸了這小祖宗的霉頭，本是揣了顆涼透的心，手足無措不知該怎么補(bǔ)救，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便瞧見那位金陵著名搖錢樹——昭王殿下，正好整以暇地倚在樓梯口，津津有味地看著戲。

老板見了救星大喜，心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神仙就該和神仙打架，爛攤子還是請這位小殿下去收拾吧。

想著他就哭喪著臉撲過去，連連行禮道：

“殿——”

“殿下”二字尚未出口，只見陸令從劍眉微挑，一記眼刀就刮到了他臉上。老板何等精明通透，立時便曉得了他的意思，忙改口道：

“客官恕罪，小的絕非有意怠慢，只是您也瞧見了，委實(shí)是脫不開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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