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徐棠觀要去上學(xué),本朝官學(xué)分為男學(xué)女學(xué),大都是八歲左右入學(xué),但并沒有法律明文規(guī)定不到八歲不能去上學(xué),只是大多官家子弟都是八歲去罷了。
長洲就是因為這點才想著自己也要去上學(xué),但是徐行不同意。
長洲說了很久她也不同意,不想再等三年多,退而求其次,求徐行給自己和譚攬月找了老師來府裏教學(xué)。
四月底兩人就開始上學(xué),老師來前的一天,長洲和譚攬月在院裏餵魚。一人坐在石凳上,一人趴在地上把食物往魚嘴裏塞。
趴著的那個就是長洲。
池裏的魚又大又肥,還很活潑。
那晚長洲沐浴,徐行又問她為什么想去上學(xué),明明是該玩樂的年紀(jì)。
長洲想了一會兒,老實回答:”娘,上學(xué)后申時便能回,還有很多時間玩耍呀。”
徐行不放心,又勸了她許久。
長洲嘆了口氣,”娘,人人都說女子無才辨是德,我既不像垂珠姐姐有學(xué)武的天賦,也不像姐姐會畫畫。我沒有才華,只想能辨是非。”
轉(zhuǎn)頭看徐行在聽,繼續(xù)輸出,”我有很多東西都不懂,因為我并未上過學(xué),沒有老師教我道理。就像很普通的一個詞,男尊女卑。我不讀《易經(jīng)》別人告訴我它的意思是男的尊貴,女的卑微。可是我打開書才發(fā)現(xiàn),這句話的意思是男子應(yīng)自尊,女子應(yīng)謙卑。”
”我想看很多書,認很多字,知道許多道理。前方?jīng)]有引路人,我又怎么能夠做到呢?我會被斷章取義的東西誤解,愚昧無知。我只要想到我想做什么不能成功完全是因為階級局限性就想用頭撞墻。就像那王凝之,雖在書法詩詞上頗有造詣,但為人暗鈍,糟夫人鄙薄。孫恩率農(nóng)民起義攻打會稽,打到家門口了,他還在請鬼神相助,如此愚不可及,說出去叫人恥笑。再看他夫人謝道韞,率領(lǐng)侍女抽刀抵抗,懷抱孫兒殺敵于門前,手殺數(shù)人后被俘,臨危不懼。怎能不叫我佩服。且她那一句‘未若柳絮因風(fēng)起’便是我?guī)纵呑佣紝懖怀鰜淼摹!?
徐行也嘆了口氣,”可你年紀(jì)太小,學(xué)裏最小的八歲,我實在不放心。”
長洲摸上徐行的手,”娘,我知道,所以我愿意在家裏學(xué)。但我需要你一句實話,學(xué)裏是教女孩子們什么呢?是如同教導(dǎo)男子一般學(xué)四書五經(jīng),還是學(xué)女德那些書?”
徐行抬眸,眼中有些驚訝,”有什么區(qū)別么?”
”當(dāng)然有啊。”長洲拿起她的手指頭把玩,”如果老師教的是讓我怎樣做一個女人,而不是教我做一個人,那這學(xué)不上也罷!他們休想馴服我!”
徐行被她這稚氣的話逗樂了,”教你做女人又有什么不好?做女人也會出錯的,有老師教不是更好嗎?”
”我偏不。”長洲雙手環(huán)胸,”如果老師教我失態(tài)是錯也就罷了,但如果告訴我,裙底下的繡鞋露出來是不矜持的行為,那我不服。繡鞋只是一只鞋,它不可以代表著什么!但如果老師教我站如松,坐如鐘,那我服,畢竟人的體態(tài)很重要,在外面需要維持體態(tài)。”
徐行拉出她的手給她擦身,”那如果繡鞋漏出來不是失態(tài)的行為,你就要露出來嗎?”
長洲乖巧站出浴桶,”當(dāng)然不是啊,只是我有選擇而已,平常繡鞋可以在裙下,但是騎馬上車的時候繡鞋可以出來。就像男子一樣不用顧忌。”
”那這么說,你是想做男子?”
”哎呀不是想做男子!我喜歡做女子的。”長洲躺在塌上,抱著徐行輕語,”娘你想想,男子讀得書大多都是關(guān)于天地立身,為什么女子不可以學(xué)呢?我不想做男子,我要做的是可以選擇的女子。我喜歡騎馬也打算學(xué),但我并不喜歡舞刀弄劍,這輩子我都不打算用刀劍。但國若危,我也會舉起刀劍同男子那般保家衛(wèi)國,拿不動刀便換成劍,劍也不行還有廚房的菜刀扁擔(dān),都沒有還有女子房中的剪刀針線,若這些都沒有,我還有指甲和牙齒,這些都沒了還有我的骨頭血肉,我會怕什么呢?”
徐行心臟跳得飛快,重重的抱住長洲,下巴抵著她的額頭,”好,你不愧是我們徐家的,我們徐家就沒有軟骨頭!”
長洲嘻嘻的撓著徐行的咯吱窩重新問她,”所以學(xué)裏講什么?講女戒那些嗎?若真是這些,我想咱們自己請先生回來教導(dǎo)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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