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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不自我先（1 / 3）

“小女自幼養(yǎng)在亡母膝下,祖孫情份極深。”孟賚形容憔悴，神情哀凄,“自亡母去后，小女悲痛欲絕,幾回要跟著祖母一起去了……”

他倒沒說謊，嫣然不錯真是有好幾回哭著要跟祖母一起去。只不過，這些兒孫中，又有誰沒這樣過呢，安然、欣然、季筠、鐘煒，包括鐘氏在內(nèi)，都曾哭得氣噎腸斷時,死死扒住棺木不放,口口聲聲“帶了我一起去”。

孟賚顯是哽咽得說不下去了。失慈母，喪嬌女，真是悲慘，對面的泰安縣令韋佳等人,都覺十分唏噓,紛紛出言勸解，“孟大人節(jié)哀”，“保重身體要緊”。

更有一位縣學(xué)的老夫子倏的站起來，慨然道：“原來如此！當(dāng)時她雖被眾人勸下了，殉祖母的心志卻始終未改！到底還是跟祖母一同去了，此等孝女，感天動地啊。”

老夫子這話一說出,不只縣令韋佳眼前一亮，其余的縣丞、教諭等，都是心中激動，心潮澎湃：泰安出孝女了！堪比二十四孝啊，也是本縣人杰地靈，教化得宜，才得有此烈女！

另外一名夫子也聰明起來，“不只有孝女，還有忠仆！那侍女，也隨主人一起赴死，是個忠心的！”邊上有人附合，“正是！一殉祖母，一殉主人；一為孝女，一為忠仆，真是可感可佩！”經(jīng)此評定，隨嫣然一起死去的碧波，成了“忠仆”。

這是多好的政績。這說明在自己教化下的泰安，民風(fēng)是多么的淳樸，韋佳腦中飛快的轉(zhuǎn)著念頭，決定回去后馬上親自動手，寫表彰文章，務(wù)必把這百年罕見的盛舉，寫得感人肺腑！

韋縣令等人表達(dá)過慰問惋惜之情后，又表示“定會請旨旌表，以為名教光！”孟嫣然，活著的時候不管她是什么樣子，死后成了名揚(yáng)天下的孝女、烈女。

丁姨娘聞訊后瘋了般哭鬧，認(rèn)定“三姑奶奶必是被人害死的”，鐘氏命人將她制住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捆堵了起來。孟賚送走韋佳等人后回了內(nèi)宅，知道后點(diǎn)頭，“太太做的對。”

鐘氏難得被丈夫夸獎一回，心中大樂，卻是想到無端死去的嫣然，才二十出頭，花一般的年紀(jì)，真是可惜，滴淚道：“三丫頭，這可憐孩子，怎么突然就去了？”鐘氏并不是個心腸多么惡毒的女人，嫣然活著的時候她再不喜歡，乍聞死訊也是心里難受。這可是活生生一條人命。

孟賚痛苦的閉上眼睛。嫣然！嫣然！這傻孩子，她到底遇到了什么，竟會遭人下此毒手？！

深夜，孟家密室。孟賚、孟正宣、孟正憲三人端坐在一邊，看仵作動作嫻熟的驗(yàn)尸。

“真的不要驚動大伯？”事前，孟正宣曾遲疑著，向孟賚求證。他不明白，驗(yàn)尸的事，為什么要瞞著大伯呢？

“你大伯病著呢，勿驚卻他。”孟賚一點(diǎn)沒猶豫。孟s不錯真是病了，但沒病到不能理事的程度。孟賚，是有心不讓孟s知情。

孟正宣低聲應(yīng)道：“是，父親。”又回明了其余幾件事，“仵作是信得過的；衙門里也無事；家里，還看不出來什么。”聽他說完，孟賚目無表情的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知道了”。

父親真是大不相同了，他從前是很溫和的一個人，如今目光越來越冷酷。孟正宣惴惴不安的想到，父親向來疼愛子女，不會是嫣然橫死，讓父親性情大變吧？

想到嫣然，孟正宣既心疼可惜，又有些抱怨：早些時候跟著安然、欣然一道回京，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說是留下來盡孝，其實(shí)是一心要看西洋景兒，究竟什么新鮮好玩的事，值得你送掉性命去看。你說去就去了，留下父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情何以堪。

孟賚這一日，粒米未盡，連滴水也喝不下去，被兩個兒子強(qiáng)逼著喝了杯水，全吐了。“他這樣下去怎么撐得住！”孟正憲背地里急得跳腳。孟正宣按住他，淚光閃閃，哽咽著說道“別逼他了，他心里，不知道多難受。”

孟正宣到底沉穩(wěn)些，他看得清楚，孟老太太去世，和嫣然慘死，對孟賚的影響完全不一樣。孟老太太已是七十高齡，這時亡故已是喜喪，孟賚的悲傷在外表；嫣然還是花朵般的年紀(jì)，無端橫死，做為父親的孟賚，悲傷是在心里。

內(nèi)心的傷痛不只傷心更是傷身，孟正宣咬咬牙，還是盡快查清嫣然的死因罷，不然，孟賚恐怕還是連水也不想喝。

密室內(nèi)，燈光亮如白晝。仵作驗(yàn)完尸，想了想，回去又驗(yàn)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