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三個人是被太陽光曬醒的。

衛(wèi)同光搖搖晃晃爬起來，頭疼得險些又栽回去，幾乎連槍都要抱不穩(wěn)了。他皺著眉，硬是拖著步子往前走，差點從樓上一頭跌下去，被顧玖之和薛逸一人一邊抓著胳膊拎了回去。

他看著沒事人一樣的這兩位，只覺得頭疼得愈發(fā)厲害了，最后被連拖帶拽地帶下了地。

這輩子都沒丟過這么大的人……算了，不可能的，在玖之面前丟的人還算少么。

路邊上站著個人，仰著脖子在看酒樓上方。一見到三個人落地，便沖了上來。

那是個少年，看著跟他們差不多年紀，身量中等稍高，瘦卻結(jié)實。

他跑近了，看清衛(wèi)同光一臉菜色的模樣，嘴角先抽了抽：“阿光……我真要叫你哥了，你怎么一次喝得比一次多？”

薛逸若無其事地把按在劍柄上的手松開了，順便把扶在衛(wèi)同光背上的手也松了，干脆利落地把宿醉“酒鬼”丟到了那人手裏。反應之快、甩鍋之迅速，跟顧玖之有得一拼。

衛(wèi)同光顫顫巍巍地提著他的□□，用力按住額角，掙扎道：“小舟，我喝得不多……”

柏舟正跟顧玖之點頭打招呼，聞言，那頭便點不下來了，望著天，無奈極了：“是，阿光你是喝得不多，問題是你能跟人家比么？！”

柏舟和衛(wèi)同光就差了半歲，他的父親是衛(wèi)同光父親的近衛(wèi)，他們自小一同長大。小時候是玩伴，等年紀大些，上戰(zhàn)場了，便是生死相交。

兩個人在戰(zhàn)場上并肩縱橫過很多回，他救回過只剩了一口氣的衛(wèi)同光，也在意識快潰散凈了的時候，被同樣一身血的衛(wèi)同光背著，深一腳淺一腳地挪回了軍營。

柏舟是個活泛外向的性子，幼年初識時跟衛(wèi)同光不算對付，后來卻漸漸親近起來。他簡直把這輩子的心都操在了這個不省心的兄弟身上了，總像個兄長似的照顧衛(wèi)同光。

他雖說是衛(wèi)同光的近衛(wèi)，可兩人十幾年裏沒有長久地分開過，倒更像是親兄弟，講話裏自然是隨意。

而因著衛(wèi)同光，他跟顧玖之也是混得熟了，一年多不見也沒什么生分。

“小舟，你給他找盆水，從頭上澆下去，就清醒了?！鳖櫨林S手點了點衛(wèi)同光，做了個按頭的動作，“不然我給他找盆水，把頭按下去，也清醒了?！?

柏舟嘴角又抽了抽：“這是要搞死阿光呢吧……”

他想起來去年這倆干的混賬事，心說這恐怕不是說說。

“怎么會呢。小舟你太看不起你老衛(wèi)了。”顧玖之聳聳肩。

這可不是看得起看不起的問題。像去年那樣，大冬天裏搬回來一大盆水，偏偏還要湊著外頭天涼，掰了冰扔進去降溫，弄得那水冰得幾乎刺骨。然后醉得稀裏糊涂的衛(wèi)同光、很是配合地讓顧玖之把他腦袋按進去，洗了囫圇臉——傷風三日。

這兩人看著像那么回事，骨子裏沒一個靠得住的！

柏舟嘆氣：“唉我怕阿光清醒過來先把我搞死了……說起來，玖之啊，我好像比你們都大來著?！?

“那不然叫你什么？老柏？老舟？”顧玖之露出個壞心眼的笑。

“老柏？噗……怎么那么像老樹妖呢?！毙l(wèi)同光半癱在柏舟肩上，笑得整個人都抖起來。

柏舟投降：“算了算了，愛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小舟？”薛逸也笑，有點自來熟的爽快。

“小舟個鬼喲。”柏舟半撐半扛著衛(wèi)同光，一口血直滾到了嗓子眼，拼命自我調(diào)節(jié)“沒事沒事不跟這群臭小子一般見識”，才緩過來一口氣。

他瞪著薛逸，語氣還有些沖：“你又是哪位？”

“薛逸。幸會?！?

“嗯。小逸。”柏舟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

“小逸個鬼喲?！毖σ莸伤?。

“小逸，這個好?！毙l(wèi)同光笑起來。

他頭還疼著，意識卻已經(jīng)清醒，自然記得昨天晚上怎么被這人忽悠著灌酒。他自是不好意思真上手欺負人，口頭上的便宜卻還是要占的。

“老衛(wèi)！”薛逸惡狠狠道。

“小逸？”顧玖之饒有興味地念了遍這個名字。

“顧、玖、之。”

“誒。大師兄你著急了啊?！?

“我著什么急啊，橫豎不過是個名字?！?

“那小逸你臉紅個什么？”

“小舟你睜著眼說什么瞎話呢。”

等四個人吵吵鬧鬧在一家食肆裏坐下，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對著端上來的面，一句都不說，便是一陣風卷殘云。

吃飽喝足了，衛(wèi)同光又灌下去大半壺茶，終于是不再頭疼了。

“去哪？”柏舟問。

“城樓。”衛(wèi)同光酒喝得不著調(diào)，辦起正事來一點都不含糊。把茶碗裏的殘茶一飲而盡，擦了擦嘴便站起來往外走。

柏舟點點頭，跟了出去。

顧玖之既然在，衛(wèi)同光便沒有不招待人的道理，他也樂得跟人混在一起。只不過這兩位混在一起的方式別出心裁，別家少年兄弟，茶館、飯館、酒樓，再混賬些的，便是混跡在煙花之地……這倆可好，一小半時候窩在城樓上頭，一小半時候泡在軍營裏，剩下的便是在街頭上閑晃，夜裏在酒肆裏頭或是哪家的房頂上，頂著颼颼的寒風。

他一邊跟一邊想著，玖之也是個不怎么正常的，不過這新來的小兄弟，瞧著不像是樂意在那城墻上、四個人相對著大眼瞪小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