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是兄友弟恭的溫馨下面,旁的誰也不會知道,他們兩個在幾句話裏,已經完成了試探,也交換了盟約。
慕容璟從桌下面抽出來白紙,抽了根毛筆,熟練地勾畫槐陽城的地形。
賀清延挪到他旁邊,把他筆下的內容和自己的記憶比對。
慕容璟畫完,把紙拎起來,吹了吹,瞇著眼打量了好一會兒,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重新鋪回桌上。他的手指按在上面,劃了一道從晟胤宮直到正陽門的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從這裏走。”
賀清延點頭。
他和慕容璟,都沒有權勢,也難找助力,只要世家還盯著,槐陽城裏便根本不可能有一條真的安全的道路。他們唯一能搏的,只有謀劃和運氣。
“其實眼下不是出城的好機會。再過一段時間,或許一兩個月,情勢就會相對放松。”慕容璟揉了揉眉心。
“恐怕等不了。我這幾日一直在想,世家要對付我不奇怪——可他們為什么這么想要我的命?”賀清延還望著那張地圖,側臉平靜。
先前那個被闖進來的將軍和公主嚇得著慌的人,卻也是宦海浮沈了這么些年的人。
會恐懼不過是因為惦念,如果要破釜沈舟,誰拿不出無上的勇氣?
“大胤的骨頭”,怎么可能真的是圓滑膽怯的?
“確實。他們如果只是想掰倒賀先生,那目的已經達到了。沒有必要再冒著觸怒帝君的風險,滿城的搜查賀先生,甚至插手進刑部。”
“如果阿璟你沒有騙我,”賀清延毫不避諱,“那世家比我們以為的要更忌憚我。我沒有家族依仗,近來也沒有觸及到真的能威脅到他們的事務——那么想來,最有可能的是,我確實掌握了可以撼動他們的東西,但我還沒有意識到。所以他們急著要讓我閉嘴。”
慕容璟雙手迭在一起,很平靜地看著他,等著他往下說。
“河州。我這些年多在槐陽,關州賑災是唯一一次長期在外。槐陽城秘密多,但帝君腳下,世家的膽量多半還沒大到會把‘大把柄’留在這裏。況且,如果是在槐陽就能藏住的秘密,必然也好清理,只要清理干凈了,沒憑沒據,帝君不可能處置世家——要是能動手,帝君早就動手了,不是么。
“佐證便是……世家給出的‘證據’。‘貪污’、‘斂財’、‘受賄’、‘拉黨結營’……但其實,不用那么麻煩,一項便可以釘死我了——‘裏通外賊’。”
亂世,恐怕沒有任何罪名比“通敵”、“賣國”更重。只要有人白紙黑字,把這盆臟水扣到賀清延頭上,那無論查證結果如何,他大概這輩子都洗不清了。無論是帝君、臣子,還是百姓,永遠會記得,賀清延有實實在在的證據通敵呢。
顯興帝時期,有多少清白就這樣被真正的賊人攪成渾濁死水。
“可如果罪名是通敵,必然將徹查。從我入朝為官——甚至更早——每一件事都得翻出來查個清楚。也必然會涉及到關州、河州。這樣子的徹查,恐怕是他們不愿意面對的。
“能動搖世家的證據,很可能還有部分來不及清理。就在河州,大約是我曾經接觸過、甚至涉入過的。”賀清延挑了下唇,笑得有些嘲諷,“他們怎么會想到,他們畏懼的、極力避開的‘罪名’,最終會把他們釘死,把他們的目的揭開。”
慕容璟點點頭,倒也沒有多大的驚訝:“如果這幾年他們都沒清理干凈,那要么是還有用、要么是短期內處理不了。但是賀先生一跑,他們必然會加快動作。”
“是。我必須盡快去。”
慕容璟把白紙卷起來,遞到賀清延手中,卻沒有松開:“賀先生,此去艱險。”
“……我知道。別說掰倒世家、洗脫罪名,我可能連到那邊再回來的命都不會有。”此刻,賀清延的眉目反倒舒展開,露出灑脫和坦然,“可是有什么辦法?”
慕容璟直視著賀清延:“賀先生,您可以留在東清閣的。我雖然沒權沒勢,但空殼子好歹也是個殼子。只要阿璟在一日,便會竭力保賀先生一日平安……賀先生、仍然要去么?”
他看到那個小少年端正誠懇的目光,那裏有一點點不明顯的嘆息和憂慮,實在不像是裝的。他有些意外,旋即笑起來,整個人徹底舒緩下來。
這個孩子啊,原來也是真的想保住他……
“我要去。”賀清延說,“賀清延不可能一輩子背著污名茍且偷生。我或許能洗干凈了回來,或許會變成無名的尸體。可就算死了,至少我的頭,從來沒有低下來過。”
“賀清延手無縛雞之力,但也絕不是不戰而退的懦夫。”他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清凌凌的鋒芒簡直要破刃而出,傲氣又冷靜,像極了慕容璟聽說的、兩年前他在朝堂上力挫守和派的銳利和意氣。
“何況,亂世紛爭殘酷,大胤朝局又何曾太平?多少良將、忠臣埋骨在看不見的烽煙裏。我一朝為官,便沒有退怯的道理。”
慕容璟沈默了一會兒,站起來:“祝先生旗開得勝,沈冤昭雪。”
慕容璟從書房回來,把一迭圖冊交到賀清延手上,輕輕嘆了口氣:“賀先生,阿璟能力有限,幫不上什么別的了。”
賀清延雙手接過那迭冊子,笑:“清延這條命可都是您撿回來的。”
他看得出來慕容璟心思不單純,可他同樣看得出來,慕容璟是真的把頭掂在手裏了保他。
這兩日賀清延沒有出過主屋,可也隱隱感覺到了,整個東清閣裏都沒有慕容璟能全心全意信任或是依仗的人。這么個無依無靠、又不招帝君待見的孩子,如若他幫了賀清延的事被捅到世家面前,他們雖不會真要了慕容璟的命,可卻有一百種法子把他逼到絕路。偌大的晟胤宮,除了建平公主,恐怕再沒有人會在乎這個孩子的死活!
那個孩子歪著頭笑:“是賀先生自己救了自己。賀先生不該把命丟在這裏的。”
賀清延抿了下唇,沒再說什么,低下頭去看圖冊。
大胤地理概覽,河州輿圖,河州民風圖志,大胤中部關隘崗哨推測布局,北部官道走勢與通商要道……
賀清延的手指漸漸在紙上按緊了,壓住內心的震動。
這絕不是尋常渠道上會流通的輿圖志,甚至那幾本關隘、商道布置,連膽子不夠大的黑市商人都不敢沾手!
賀清延想象不出,這個身子骨弱到幾乎足不出戶、被朝政上下都當作透明人的三殿下,到底用了什么辦法才能弄到這些、大半的朝臣都沒有見過的東西——
這個看似軟弱的孩子,終于露出了利齒。
也賭上了他的信任和性命。
賀清延從圖冊裏抬起頭,看向慕容璟:“如果我能活下來,日后只要阿璟有需,不傷天、不害理,賀清延必當全力以赴,萬死不辭。”
他臉上第一次顯出了真正恭敬甚至是心悅誠服。
無論是因他承的情,還是因他看到的鋒芒。賀清延這個中立了六年的純臣,站了他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派系。一個尚且只有一人的派系。不為三殿下,只是慕容璟。
賀清延明明是個讀書人,言行都是規矩,可說起這些話來,卻有著近乎亡命客一般的狂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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