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得火旺的暖爐散發出的暖暖溫氣裹著清甜宜人的鵝梨焚香味，熏陶得整個內殿溫暖如春滿室芬芳，層層綢紗帳幔慵懶著淋淋灑下，像是為掩著這暖意別被窗外寒風吹散。

暖境中，卻能聽見后園中還有落葉秫秫被風吹落的聲音，極其微弱，可在這極安靜的環境下，也能讓人感知得十分清晰，混著暖爐里時不時傳來的一聲火炭爆花的聲音，有著這么一些響動的襯托，甚至更顯殿中靜謐，處處透上露著閑適，正是一個造就好眠的下午。

往里頭看去，那被帳幔遮掩住的高床軟枕上，卻并沒有一雙人相擁而眠，晨起宮人們還未來得及收拾的被褥，凌亂散在整個床上，供人暖腳的湯婆子也被隨意晾在床邊上，漸漸失了最后一縷殘余的溫度。

沉寂了許久，終于聽書房中傳來了一絲聲音，繼而就聽有人的打鬧聲傳出來，似笑似怒。

“眼下回了窩了，朕可不怕你了，昭昭最好乖些，不若今日你所有的放肆朕都記住的，待會兒就要與你算總賬，怕你受不住。”

一天的膩膩歪歪的獨處還不能讓楚子凱覺得盡了興，剛從東宮下了密道，還沒到朝暉宮呢，就又開始效仿那甩不掉的麥芽糖，纏得虞昭不由厲聲呵斥了他好幾回，也依然不能將他的正經吼回來，甚至還將他的氣焰挑得越發囂張。

“今日別指望朕會心軟了，當真反了天了，朕堂堂君主，要與自己妻子親近還被打打嘛，不重振夫綱教訓教訓你，這天下恐怕都要大亂了……”

為了不讓楚子凱口中計謀得逞，虞昭只能默默忍著，試著甩凌厲眼神過去壓制，也沒有什么作用，當即還被調戲回來了，無可奈何，自知拼實力拼不過他，只得觀察著情況預備躲閃。

終究還是逃不過那人的糾纏，眼見一路上楚子凱變得更加口無遮攔肆無忌憚，從他那黑亮亮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今日大有要想在把虞昭吃干抹盡的架勢。

虞昭不由產生了錯覺，隱隱約約覺得腰間酸漲，她可并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隱忍著裝乖裝了一路，到朝暉宮那一刻，趁楚子凱口上恐嚇之言還未說完。搶先就爬上了書房，用力把那密道口拉著關上，罵道：

“嚇唬誰呢！既然今日徹底惹惱了您，那我便放肆到底了！陛下且就在這龍窩里作福作威吧，恕我不奉陪了，今日跟藕花睡去！”

只隔著一地磚，聽著虞昭兇乎乎的罵，楚子凱也不著急，笑著單手去拉板子，不屑回應道：“那丫頭若敢收你，朕就罰她三年俸祿，你去一個試試，她打聽到消息，定會被她洗好捆著送到朕面前來！”

顯然那朝下開出口根本擋不住氣勢洶洶的楚子凱，虞昭識時務，不欲因逞一時口舌之快而被他拿住欺負，聽了他那話，也顧不上犟嘴，迅速抽身奔向了下一條防線，閃入了內殿把，那書房門關上后死死抵住，這才松了一口氣后竊笑。

意料之中聽見楚子凱上來后，越走越近的腳步聲，虞昭心知他定會體諒著害怕自己受傷，不會敢使蠻力去撞開門，心中一點也不害怕，用盡全力斜靠在那門上，與他商議道：

“陛下若想出來，就與我寫個保證不會再取鬧的字據，從門縫下遞出來給我，我姑且發發善心放你出來。”

“不寫！”聽她提出商議之策，楚子凱想都不想果斷拒絕，上前試探推了推門，果然關得嚴實，語氣故做威嚴攤牌：

“你瞧瞧你性子多劣，世上哪有娘子威脅夫君的道理，也就是仗著朕喜歡你你才得意，果然是平日里把你縱壞了，慣不得了，奉勸昭昭識相些，自己開門投個懷撒個嬌認個錯，朕還可網開一面饒你些罰。”

深知今日得他怎樣的網開一面，最終都是難逃一劫，虞昭細思量后，覺得早死不如晚死，想著怎樣樣也要拖著時間歇上一歇，死相沒那么慘也好些，所以任憑楚子凱放厲害話放了一籮筐，依然死守著不愿開門。

“好了不鬧了，逗你玩呢，我怎會舍得罰昭昭。”再三威脅沒個效果，楚子凱后悔自己將野心暴露得太早了，換上了另外一副面孔，決定來軟的，放輕了語氣示弱。

“昭昭真的要這樣狠心的嗎？開門就讓夫君看看你好不好，你可知你夫君一刻見不著你，就心慌得很，此時又是這樣了，必須得你親自過來幫我順一順才能好。”

虞昭那性子，可與硬榔頭碰個頭破血流，都不會流露半點畏懼，可最招架不住的，就是楚子凱攻過來的軟招式，此時受了討好話，瞬間便又棄了堅守的念頭，心中退了步，預備再歇上一刻，就放他出來罷了，嘴里卻倔著回應道：

“你方才那君臨天下夫綱大振的威風呢？這就沒有了？世上哪有夫君像娘子認錯的道理啊，太不該了，有本事就從天上飛出來，或是從鉆出來給我個厲害瞧瞧啊。”

話畢之后，半晌都沒聽楚子凱再說話，忽里面傳來哐啷幾下響聲過后，書房中驀然就沒了動靜，安靜得一點生氣都感知不到，虞昭覺得奇怪，輕聲喚道：“陛下？”

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寂靜，虞昭稍有些擔心，但回想起楚子凱以前使的那些讓她猝不及防就吃了虧的詐，沉住氣原地不動，過了許久卻還是聽不見半點聲音穿出來，虞昭稍慌，但心存著警惕不好放松，自顧自撐著聲音朝里頭說明：

“你也不必使計詐我，我從前早就嘗遍了你得計謀，已經看透了你所有的詭計，再不會上當了，你只再說一句知錯了，我就放你出來！”

少有的退讓之舉卻沒換來楚子凱的一點回應，虞昭立刻確認了不對勁，想起方才也并沒聽見密道打開關閉的聲音，也就排除了楚子凱返回東宮往正面進入的可能，那他到底再干什么？虞昭好奇得心里癢癢，轉身試探開了條縫往里望去。